莫羽桦刚出候览室,就看到张梓像一条死蛇似的瘫趴在柱子上,不由得失声而笑,爽朗的笑声虽然短暂,却被张梓的耳朵不巧听见了。
张梓爬了起来,见到莫羽桦站在她身边,于是说,“怎么了?刚才是你在笑吗?笑什么?”
“没有啊。”莫羽桦独自一人镇定地往前走去,撒谎倒是脸不红心不跳。
“真的?我也没睡着啊,难道听错了?”张梓自顾自地说着,反倒是忘了问莫羽桦刚才去干吗的事了。
莫羽桦看着低头想事情的张梓,心里浮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感觉,最关键的是,他根本辨不清这感觉究竟是什么。
十六岁的少年,内心里充满了朦胧的依恋,对于想念了多年的人,是愧疚的心情,还是属于他的名叫‘喜欢’的感情,都难以捉摸。
张梓对着身边的人流露出的感情,浑然不觉。
十六岁的青春,就是在这种彼此的懵懵懂懂却又假装成熟的一天又一天中过去,如果说高三就是备紧高考,高二是预备冲刺,那么恐怕只有高一,才是高中三年唯一可以无拘无束的快乐的日子了。
而莫羽桦的春天,正在来临。
第二天,照样是在莫羽桦不断地纠错中和张梓不断地自信的出错中度过,而张梓的室友们,也非常有默契地为了那莫须有的扣分而坚决不给张梓打电话,于是乎,终于迎来了星期一的物理考试。
那环境可以准确地用张梓小时候学到第一句形容安静的话来说,就是:静得连掉根针都能听见。因为这次考试是全省性的,考得好的话说不定到时候高考能加点什么档案好话之类的,所以都破天荒地很郑重这次考试。
十六岁的张梓,只比十四岁大了两岁,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高考的压力,尽管她才十六岁,尽管她才高一。
“别紧张。”莫羽桦在门口,先给张梓加油。
“我不会的,对了,昨天的事对不起,我说的....”张梓面露难色。
“.........我没有在意。”莫羽桦的内心是抗拒说这句话的,他,毕竟是在意的。
昨天,攻克了又一道难题的张梓趴在桌上,看着莫羽桦给自己检查。
莫羽桦内心是这样认为的,总觉得这两天下来,至少他和张梓之间的友谊能更进一步了吧?就算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恋,但至少不是....
结果张梓突然脑抽地说了一句:“莫羽桦,我觉得你很像我爸。”她爸,他居然很像她爸!她爸!
莫羽桦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却还是强笑着问,“为什么?”
张梓绕了绕自己耳边垂下来的碎发,“你们都很执着,很认真,很...管我管的很严。”声音越来越小....
莫羽桦只听到了‘执着’二字,“执着不好吗?”
他本来打算下面加一句,‘执着的男人都很专一啊。’是的,他也该是个‘男人’了。
结果张梓又脑抽地说道:“执着的男的,就像我爸,实在是很倔啊。”
很倔啊,倔啊,啊.....
莫羽桦忍住自己想要掀桌子的冲动,保持着自己的涵养端正的坐着,幸好手里握的是钢笔,要不然肯定被他捏断了。
他发誓,下次再也不跟张梓讨论这种东西了。
然后,回去的路上,莫羽桦一直没跟张梓说一句话。
然后,就导致了张梓今天早上过来道歉。
然后,他还得跟她说他不在意。
然后.....
考试中。
耳边只听见演算纸哗啦啦的翻动的声音,而张梓的题已经做了大半,演算纸一张也没用完,她根本不觉得题有什么难,可来回看每个人都是一脸凝重,搞得张梓还以为自己是不是想的太简单了。
其实,不是她想的太简单,是因为她对于高考的概念很简单。
所以,一场省级的考试,为什么要在意呢?就像她之前对莫羽桦说的,她是不会紧张的。
想到这儿,她回过头看斜后方的莫羽桦,他认真地看着题,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松下眉梢,眼睛里只有一道道算式,他想题的时候喜欢转笔,张梓没发现,她也情不自禁地转起笔来,以至于笔掉下桌子发出清脆的声响时,她自己还吓了一跳。莫羽桦抬头,正对上张梓的目光,两个人都没来由地脸红了。
青春的悸动。
张梓赶紧捡起笔,开始攻克下面的题。
莫羽桦也低下头,继续写题,只是,他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多年后,他才意识到,那样的笑,才是心满意足的笑,是...小幸福的笑,是辛苦了很久等待了很久后终于见到曙光的那种感慨的笑。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一个笑,也有那么多的深意。
可多年后张梓的笑,他恐怕一辈子也捉摸不透,因为那笑里,包含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