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舞蹈的排练已经接近尾声,准确的说是全军文艺汇演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已经接近尾声了。所谓的全军文艺汇演,是海陆空全军所有有能力独立组织整台晚会的军师级单位,各自把自己编排的晚会拍摄剪辑好后寄送到总政,统一由总政评选出各节目组的各类奖项,晚会主题各单位自定,每个节目都必须原创。
两首歌伴舞在一遍遍的打磨中已经鲜有瑕疵,声乐组在排练时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嬉笑,潘岳时不时就会带过来几本音乐杂志供大家翻阅,也常常会对杂志里的人和事品头论足,老兵们不大搭理他,他就只能找亓一然他们仨新兵絮叨,一开始仨新兵还附和他,后来也渐渐烦了。这天刚排练过一遍,正全组休息时,潘岳又翻出一本来递到亓一然面前大发高见,谈及杂志上一位姑娘时,潘岳又开始宣扬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审美观,仿佛世上除了他就再也没人好看了一样,指着那姑娘挑毛病,亓一然他们三个起初都仍是不搭理他,可他独角戏唱的无趣,硬是拉着他们三个也来探讨,桓詹俊和于嘉熙虽然不耐烦,却也不敢顶撞,亓一然是真被吵得烦了,冷眼笑他道:“岳哥,你八辈子也找不到这样的姑娘肯给你做老婆,你信不信?”
潘岳见终于有人搭理他了,也反过来笑道:“你也八辈子找不到这样的老婆,信不信?”
亓一然不屑回道:“开什么玩笑,我媳妇可比她好看多了,信不信?”
潘岳坏笑着道:“不信。”
亓一然懒得理他,冷冷回道:“你他妈爱信不信。”
“我信!”循声望去,亓一然看到的是张雅楠痴痴的双眼,她微笑着,坚毅的盯着亓一然,看的亓一然不知所措。
毛晓萍也看着他们笑起来:“这么快就引出一个来了。”
亓一然觉得气氛不太对,赶忙岔开话题道:“今儿,天气不错啊,挺风和日丽的。”
潘岳竟真的往窗外看去,傻笑着道:“什么啊!不就跟平时一样嘛!”
亓一然小心的瞥了一眼张雅楠和毛晓萍,张雅楠还在痴笑着盯着他,毛晓萍呢,则对着他挤眉弄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上她!别犹豫!上她!”
吓得亓一然赶紧跟王排打了声报告,逃出门抽烟去了。抽完烟回来,亓一然特地回班里把李潇逸送他的钥匙扣拿出来,钥匙扣上挂有一小串铜链,铜链的长度刚好可以绕他的左手无名指三圈,李潇逸曾说,就暂时先拿这个当戒指,把他拴起来。亓一然轻轻的把铜链绕在左手无名指上,双手十指交叉的托着下巴,阳光刚好照在钥匙扣上的小哨子上,哨子的表面是光亮金属质感,反光的亮度也刚好不太刺眼,亓一然没敢看张雅楠和毛晓萍的反应,但他感觉,这样应该也就足够了。
课间休息的时候,毛晓萍把亓一然的钥匙扣借了去,要用上面的小指甲剪。等亓一然同桓詹俊他们抽完烟回来,钥匙扣已经到了张雅楠手里,王排看了看时间,说是该吹哨操课了,张雅楠一听便要把口哨放入嘴里替他吹哨,亓一然赶紧上前制止道:“楠哥别闹,你这一吹,就跟我们家领导间接接吻了哦,反正我是还没吹过这哨子的。”
张雅楠尴尬的笑了笑,又看了看毛晓萍,不情愿的把钥匙扣还给了亓一然。
毛晓萍看着亓一然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好笑,她把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来到亓一然面前,亓一然下意识的抵挡她习惯性的攻击,却把毛晓萍逗得更大笑起来:“看你那个怂样儿!这次不打你,给你看样东西!”说罢把藏在身后的双手端出来,手上竟捧着一本《人间存一角》,那是汪曾祺的书!亓一然欢喜的一时失了态,忙要抢书,毛晓萍迅速将手一扬,亓一然扑了个空,差点儿扑到毛晓萍身上。
毛晓萍也不管王排正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们笑,逗趣亓一然道:“想要吗?”
亓一然哪里顾得了许多,《围城》和《我们仨》这几日已经翻阅的快能背下来了,书荒的感觉早已像是烟瘾一般难受,连连点头道:“想要,想要,做梦都想要!”
毛晓萍得意的对身后的张雅楠笑说道:“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亓一然满脸疑惑道:“什么情况?”
毛晓萍故作神秘道:“没什么,想要的话叫声毛哥,我就借你!”
“毛哥!毛姐!毛爷!借我阅览几天,我好多天没新书看,都快憋死了!”
毛晓萍嫣然一笑,缓声说道:“我在二楼图书室拿的,看见好几次你盯着这本书发呆了,以后想看书的话直接去二楼图书室借就好了,没事的。”
亓一然小心的接过书,痴痴的道谢:“千言万语道不尽,红颜知己啊毛哥!”
“红颜知己?我么?”
“非你莫属!”
毛晓萍被他那痴样又逗得笑起来:“想要就去拿啊!非得给你送过来!”
亓一然不知该怎么接话,毕竟自己还是新兵,虽然来乐队时日不多,却早已领教了有口难辩,便苦笑着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懂了!”
亓一然看着毛晓萍坚定的眼神,讪讪的笑了笑:“你还没全懂。”
毛晓萍听他这话又不乐意了,一巴掌又重重拍在他肩上:“我都懂!”
这一下,要比以往打的都重,亓一然看到她眼神中有别的东西,也不好坚持,便顺着她道:“好好好,你都懂了......”
“亓一然,你刚刚说我是什么来着?”
“我?说你是什么?我说了什么?”
“你刚刚说我是你的红颜知己!这么多人都听到了,王排也能作证,不许抵赖!”
亓一然呆呆的看了看王排,见王排正笑着点头,便傻笑着道:“是,红颜知己,非你莫属!”
毛晓萍像是得了什么称赞一般,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她原本就是专业的舞蹈演员出身,有种自然而然的柔美态度,窗外的阳光洒进来,微风拂过,把她小巧的身形映衬的更多了几分韵律,看的亓一然呆了几秒,像是看到了初中同桌一样,那样温暖,温暖的让人不自觉就会嘴角轻扬,不自觉的就会感慨活着真好。
每个节目录制的时候,全队所有人都是能参与其中的,表演的表演,助演的助演,场务的场务,其他人就都坐在台下欣赏。歌伴舞的录制相对而言比较轻松,预留的录制时间一半都没有用掉就完成了,剩下的节目亓一然基本就只有重在参与的戏份。
魔术的排练是最难熬的,虽然也是龙套角色,可是奈何队长几乎全程跟着,各个环节都是靠道具撑起来的,小个儿的魔术天赋又实在不够标准,以至于整个魔术组都得全程紧张的助演。即便如此,还是超出了原计划半天的时间才完成录制,而且是队长实在失去了耐心,才让魔术录制杀青。录制完成的时候,队长依然不依不饶的训话小个儿,并让整个魔术组都一起“欣赏”一遍他们的排演成果。四个字,触目惊心。道具魔术本来就很依赖魔术演员的演技,也可能是魔术组本来就已经熟悉了整场魔术所有的套路,穿帮的镜头在小个儿僵硬的表演下,几乎从头到尾都有,时间紧迫,队长在最后收工带回之前,只对小个儿说了一句话:“你消耗了整个魔术组所有人的殚精竭虑,到头来却让你演成了只够给节目单凑数的水平,就这样吧。”
重头戏还是大舞蹈,整个乐队除了炊事班的几个能做观众,其他人几乎都参与进来了。录制的时候,王老师干脆就不来了,只有后来的那位舞蹈老师在全程指导,这种时候,就没人可以置身事外的在一旁发呆了,亓一然也找不到空隙。
化妆真的是一门艺术,能把平淡无奇变成眼前一亮,却让与众不同泯然众人。比如你看惯了一张素颜,原本不太出众的,化上精致的妆便可能觉得美了,而本就秀色可餐的,加了一层妆容,反倒觉得司空见惯了,甚至还少了很多特色。这奇怪的现象,在带妆录制大舞蹈时尤为明显。尤其是第一次见到化了妆的张雅楠时,简直惊为天人,她本就底子不错,几笔淡妆更把她的轮廓凸显出来,加上她额头正中间还有一颗红痣,穿上古装的舞蹈服,活脱竟似仙女下凡一般,亓一然都看的呆了,忍不住叫了她一声“妖精”,把张雅楠羞得面色绯红,更添了几分别致。
录制的时候,亓一然仍是尽可能的藏在角落,张雅楠和赵嘉怡仍是来来回回遮挡他的视线,遮挡他观察杨洁的视线。候场的时候,亓一然和赵嘉怡只隔了一道幕布,最后一次录制,赵嘉怡突然隔着幕布抓住了亓一然的手,惊的亓一然赶紧甩开,却听到幕布那边赵嘉怡的窃窃之语:“抓到你了!”
自此到所有节目都录制完成,亓一然都再也不落单了,专挑人多的地方待,每当赵嘉怡要接近了,即便是她拉着张雅楠一起,亓一然都会刻意迅速的避开,保持一定距离,他觉得,这样的方式就已经足以表态了。
没过多久,全军文艺汇演的评审结果就出来了,整台晚会只有魔术获了奖,获了个似有还无的“鼓励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