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尔迅速带人来到了城堡,城堡的守卫并没有妄加阻拦,似乎早就知晓巴克尔会来一样。
“箭里有毒。”医师战战兢兢地说:“巴克尔老爷,我们也是尽力而为,但实在是太迟了......”
“让开!”巴克尔用力推开几位医师,进入了休伯特所在的房间。几名商会的护卫赶忙将有些激动的巴克尔搀扶住,他们的脸上也有些慌张,因为他们加入商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位老会长如此地激动。
巴克尔的脸色并不好看,他阴沉着脸,似乎并不喜欢这些医师们所说的话。
维纶也随同众人进入房间,他一进去,便看见了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平日里的休伯特,总是将自己的黑发绑起来,显得风流倜傥,但此时的休伯特,却是面色惨淡,两眼紧闭,唇色泛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维纶无法想象,才刚刚与自己分离不一会儿,自己的上司休伯特就已经成了现在这样。
这时,门外走来一位穿戴着铠甲的骑士,他一来就走向了巴克尔,说道:“巴克尔先生,您终于来了!”
“嗯。”巴克尔的呼吸似乎缓和了许多,他走近床边,望着躺在床上的休伯特,低声问道:“是谁干的?”
那位骑士有些心虚地回答:“在离城堡不远处,休伯特先生的马车被贼人以冷箭射击,马夫当场被射死,而休伯特先生身中一箭,我们随即将其带回了城堡救治,同时派人追捕放冷箭的贼人,可惜,没能追上他们。”骑士有些惭愧,在距离城堡如此之近的街道上,居然找不到几个放冷箭的贼人,这是他自己的失职。
巴克尔听过以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辛苦了。”他并未怪罪骑士,因为即使怪罪对方,也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使问题变得更糟。此时,他用自己那布满皱纹的手去触碰休伯特的脸颊,结果,他一哆嗦,脸上露出了笑意,因为他手中居然感受到了温热。
巴克尔回过头,用他那鹰隼般的目光瞪着那两位医师,有些愤怒地说道:“人还活着吧?!老夫挺你们所言,总以为,他已经没命了!”
“巴克尔老爷,您也没听我们把话说完啊......”一位医师小声地解释,但被另一位打断了:“少说两句吧!”
似乎是听到了巴克尔的声音,休伯特居然逐渐睁开了双眼,只是,此时,他的双眼已经浑浊不堪。一群人见休伯特醒了,赶忙围了上去。
“休伯特!”巴克尔见休伯特醒了过来,也就没工夫理会医师了,他赶紧扒在床边,不停地喊:“休伯特!休伯特!”
“休伯特!”“休伯特先生!”众人非常担忧地望着他,这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男人,有着很高的人望,他做事非常可靠,一丝不苟,且不论待谁都一视同仁,虽然表面上,他待人冷淡,但事实上,他却喜欢在暗地里照顾周围的人,只是不刻意表露出来罢了。因此,商会中的大多数人都非常尊敬他,即使被其数落,也只会寻找自身的过错,而不会怪罪于他。
休伯特开口了,他有气无力地说:“巴克尔先生,您不要怪罪他们,他们也是尽力而为......”休伯特似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了,他两眼无神,但依旧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时一样。
“你先不要说话。”巴克尔脸上的皱纹仿佛增添了几道,看上去更加衰老了。他强行挤出一丝笑意,望向躺在床上的休伯特,说道:“等着,我会找最好的医师来救你。”说罢,他努力直起腰,嘴里喃喃道:“坚持住啊......”
“巴克尔先生,您还不清楚么?我已经时日无多了,像我这样的恶人,早晚都会下地狱......”休伯特说的每一个字,都费了不知多大的功夫,这让他的语速不得不放慢。
“休伯特,你算什么恶人?你只不过是照老夫的意思办事而已,要下地狱的人是老夫才对!”巴克尔说到这里,眼里居然闪烁着泪光。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是二十年前,他的妻子离世的时候吧。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对休伯特说:“还有那么多姑娘在等着你呢,你给我活下去啊......”
“此生,我能遇见您,还有弗雷德他们,真是幸运......”休伯特话到此处,就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了。这位操劳一生的男人,他的故事,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谢幕,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
医师上前观察一番,摇了摇头,用他认为最能让人接受的柔和的口气说道:“休伯特先生,已经不在人世了......”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人的生命实在是太渺小了,无论是多么伟大的人,也无法预见自己的死亡。
“......”巴克尔什么话都没说,他站起来,扫视周围的所有人,最终,他的眼睛落在了维纶身上,低声说:“去把弗雷德叫来。”
“是!”维纶跑了出去,他临走之前,还朝着休伯特望了一眼,他使劲地想记住这个男人的模样,此时,他才从这种沉重的氛围中缓了过来。
“休伯特先生......”维纶回顾着与休伯特度过的这段时光,在第一眼见到休伯特的时候,维纶还以为,对方是那种非常严苛,不讲情面的上级,但现在,维纶仔细地琢磨着休伯特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他现在才明白,休伯特对自己的关照,不是体现在表面上的,而是更深层次的。维纶很悲伤,虽然他每次遇见休伯特,对方总是不给他好脸色,对他的要求也是极为严苛,可维纶,也从来没有被如此关注过......
逝者,走得总是这么匆忙,人刚刚反应过来,想要抓住他的时候,他便已然消逝。
维纶的步伐异常急促,一个相处了如此之久的人的突然离世,让他有些茫然。每当身边有人死去之时,他便想起了过去流浪之时,那些不幸夭折的伙伴们,这种似曾相识的可怕情景,他不愿意“习惯”。他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仔细一想,却发现自己其实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