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宁只觉得一阵阴风迎面吹来,他心中叹道:“好剑术!”
寻常人比拼兵器,先手一般便是攻敌要害,让敌人忙于抵挡暂且无法顾及还击,因此攻方比较容易取得优势。
而小花子这一先手却是攻击他的右臂,正是盘宁的惯用手。
这个部位略显尴尬,抵挡起来比较吃力,剑术高点的人费点心机或可硬生生的以兵器挡下,下一步身形不乱,兵器也仍在身前护住,所以可以慢慢找到攻击破绽。
而若是剑法和先手方在同一水准,便只可以身形避之,此时兵器错位,身形凌乱,瞬间落入极大的下风。
以上是盘宁两年间对寂寞九剑这高深剑法的研究得出的一点点心得。
然而……
“我的兵器呢!”
盘宁心里暗骂一声。
他唯一的兵器——小匕首早就扔了。混乱中也没想到要拿件兵器防身。
因为他的目的只是拖延下时间,试着看看能否避开投胎转世的时辰。本想引起这场骚乱便足够了,剩下要做的便是趁着混乱找个地方躲起来,根本没想过和谁对抗。
盘宁只得东躲西藏。
“哼!刚才不是那么嚣张,现在呢!”小花子挥舞着长剑道。
“我没兵器,不躲难道用手臂去挡吗?”盘宁有点无辜。
小花子瞄到一人晃着一把吊环大刀高声呼喝跑过身边,她便将剑尖轻轻一挑,将那大刀撩了过来,甩给盘宁。
盘宁接过大刀道:“这……”
小花子喝道:“让你输个心服口服,从此好好做人!”
盘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傻愣愣的看着小花子。
那个大刀被一下子挑走的人也傻愣愣的看着小花子,不知如何是好。直到小花子看也不看的喝了一声“滚!”,他才恍然大悟,抱头鼠窜而走。
盘宁心知小花子对他的所作所为十分痛恨,尤其是她认为他一开始的行为完全是在欺骗,这让他有点过意不去。
“如果小花子不打我要害的话,我便故意挨她几下,让她消消气,到时我再来招移形换影,然后就水中望月,最后便逃之夭夭……”
盘宁打定主意,暗自点点头,对小花子道:“小花子,小道领教下你的高招啦!要小心啊!”
小花子“呸”了一声,扬剑上前。
接下来的情节正如盘宁的计划一样,他辛辛苦苦终于挨了小花子的几剑皮外伤(要知道克服自动招架的条件反射也是很困难的。)。
小花子道:“哼!我还以为你多厉害!还敢造反!原来是这么不中用的人!要知道我只是单单的用平常的招式对你,连真气都没提起来呢!”
盘宁自然也没附上真气,他忙点头道:“谢谢小花子手下留情,若是用了真气,盘宁可能早就束手待缚啦!”
小花子一听,突然想起目前最重要的便是要快点逮住盘宁,而自己却净在这里拖拖拉拉,不住暗骂自己糊涂。
小花子喝道:“小狂徒既然知道本护卫的厉害,快快束手就擒!”
话刚说完,她便觉得身体一僵,心中一惊。
“谁偷袭我……”
“是本道长。”背后闪出一人来,却是那中年道长。
小花子气的直想跺脚,身子却动弹不得,她柳眉不住颤抖,脸都涨成了猪肝色。看得出来吃人的心都有了。
盘宁暗暗叫苦:“本想让小花子消消气,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情况反而更坏了……”
那道长绕到小花子面前,贼笑道:“姑娘切记与人交手须得留意背后啊!”
小花子气的七窍生烟:“卑鄙无耻!”
道长笑道:“不卑鄙无耻,待会怎么躲你的杀手锏?”
小花子鼻子重重的哼了一声,瞪着道长道:“识相的就乖乖将那符箓取下,不然待会有人收服你们,本护卫可真的不理你们了!”
盘宁奇道:“什么符箓?”
道长拍拍盘宁的肩膀,眼睛对他一眨:“咱们先离开这里,路上跟你说。”
盘宁点点头。他看着小花子别着脸不愿意再看他一眼,想是心中已经恨他入骨,盘宁便十分过意不去。
他便走到小花子前面,静静的看了小花子一会,叹了口气,把双手扶在她的肩膀。
小花子被盘宁看得内心发毛,颤声道:“小……小流氓,你要做什么!”
盘宁道:“小花子,我不是存心骗你,你听我说……”
小花子闭上眼睛,低声骂道:“哼!你骗不骗我与我何干!不用说了,我被你们这老卑鄙,小无耻戏弄,算我糊涂。”
盘宁还想说些什么,道长一把拉住他催促道:“小道友!可没时间在这里跟你小相好谈情说爱啦!再不逃,待会可保不准有更厉害的角色来跟我们耍咧!”
盘宁只得放开手,轻声对小花子道了一句“很抱歉”。
说完,盘宁便跟着中年道士一溜烟跑掉了,留下内心翻滚的小花子,她听到中年道士那一句“小相好”,顿时气的只想跺脚,哪还听得进盘宁那一句话?
这时人群已经全部跑进鬼门关内,渐渐分散得稀稀落落。黄土大道上都是杂乱的脚印,述说着刚刚发生的****。
这条大道便是有名的“黄泉路”!
黄泉路蜿蜿蜒蜒穿梭在一片铁荆棘之中,路边偶尔响起一些莫可名状的怪声,似在叹息,又似在阴笑。
盘宁跟在道长屁股后左拐右拐,已经逃到一条十分荒凉的道上,好一会儿,他问道:“道兄,刚才你说的符箓是怎么一回事?”
道长回头吃了一惊:“小道友,你怎么还跟着我?”
盘宁哭笑不得:“不是你叫我跟你跑的吗?”
道长拍了下脑瓜:“啊,你瞧我这脑瓜!我跟你说完这符箓的事,接下来你我可得分道扬镳啦!”
盘宁道:“愿闻其详。”
道长道:“你可知这地府中有一种专门收服鬼魂的符箓,唤做‘鬼粘板’?凡是阴魂之身,一旦粘上点儿这玩意,便如同见到大美人一般,全身酥麻,休想再动弹半分!我想那小姑娘既是押送鬼魂的鬼差,身上必定会带着几张这样的符箓,所以先下手为强了。”
盘宁道:“原来如此,那小花子突然动弹不得,听她说叫你拿下什么符箓,难道……”
道长哈哈笑道:“造化造化!她有鬼粘板,老道也有!我是阴魂之身,正好她也是阴魂之身,好玩好玩!只不过说起施用符箓这手段,我才是正宗老行家啦!”
盘宁道:“原来如此!”
道长道:“老道刚在那小姑娘身后打量一番,她兜里放着好几扎符箓,却不知为何没有马上对你施用,想是那丫头对你十分有好感,因此舍不得对你下这种手段?”
盘宁道:“道兄就爱开玩笑!那小花子自信不用符箓便可制我罢了。”
道长笑笑,再不说话,埋头狂奔。
盘宁还待问些什么,只见道长在一条小岔路那停了下来,回身对盘宁道:“小道友,前面那条小路便不是你能去的地方了,你我就此分别罢!”
盘宁停下脚步,只见那条小路黑漆漆的一片,仿佛永远没有尽头,遥远的地方隐隐约约还冒出阵阵阴森森的黑雾,一种巨大的压迫感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而且似乎有种强大的力量躲在小路深处,让人心头阵阵发怵。
“这小路又是何物?”
“世间皆传地府有一条大道叫做黄泉路,却少有人知之还有一条更古老的小道,便是这眼前的‘黑泉路’!”
盘宁好奇道:“我若进去,又会如何?”
道长道:“你进不去!”
盘宁道:“为什么?”
道长道:“你还未够资格!”
盘宁道:“为什么不够资格?因为我没你老?”
道长一怔,哈哈大笑:“小道友,我有时真他吗喜欢你开的玩笑!不过说真的,你若是进去,怕是会连魂魄都烟消云散,那就别提你要去做的事了!”
盘宁伸了伸舌头,笑了一下道:“罢了,还是等我有资格再进去吧。”
道长端详着盘宁道:“你笑了。”
盘宁道:“是人都会笑,有什么奇怪的?”
道长道:“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就以为你不会发自内心的笑,你故作平静,实际心事重重。”
盘宁哈哈大笑:“道长,我又笑了!我从孽镜台出来笑得更欢,大家不都瞧见了吗?”
道长道:“你那是假笑,只有内心悲愤的人才会假笑得那么明显。”
盘宁道:“怎么咱们讨论起这个无聊的话题来了?差点忘了我还有事!你我一见如故,可惜时机有点不对头,他日若能相聚,定要请你一起喝个酒,再会!”
道长哈哈笑道:“贫道只不过一时胡言乱语罢了!唉呀你瞧咱们匆忙得,连你我名字都不知道……贫道乃是西牛贺洲灵台方寸山菩提祖师座下的大弟子……的大弟子黄粱是也,不知小道友怎么称呼?”
盘宁道:“黄兄!在下是东胜神州太和山……”
他顿了一下,勉强笑道:“是那太和山脚下一个小村子的散修道士,姓盘名宁。”
黄粱抚了下下巴,道:“好姓!好姓!就此别过!”
他拍了下盘宁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了下,转身大步向黑泉路走去。
盘宁望着黄粱的背影,叹息一下,一丝细微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不想黄粱又折了回来,从怀里掏出三根黄灿灿的毫毛来,递给盘宁。
盘宁道:“黄兄,这是……”
黄粱呵呵笑道:“这是多年前我在那七星洞与我那猴头师叔赌骰子大小,那师叔输了,便拔下这几根猴毛给我,说是危难之时可用来救命。唉!也不知是真是假!兄弟我是用不着了,不如拿来给你做个见面礼罢!”
盘宁挠挠头:“这……黄兄对我太好了,实在让盘宁有点过意不去……”
黄粱将那猴毛放在盘宁手中,哈哈大笑便转身离去,再也没看盘宁一眼。他在黑泉路越走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盘宁看着黄粱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黑暗之中,他努力翘起嘴角笑了一下,便沿着黄泉路慢慢行走。
未来要如何是好,他却没有一点头绪。只觉得周围冷冷清清,四处偶尔响起的叹息怪声,更是让他倍觉孤单。
“还是偷偷潜到地府之中,看看如今那投胎转世仪式如何罢了。”盘宁想道。
也不知那要堕入地狱,或者要接引往生的众人都如何了。想想今日这场祸乱可是闹得不小呢。
盘宁正想间,忽然不远处的天空响起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大胆狂徒,竟敢在我地府中如此放肆!都给本天师乖乖趴下!”
盘宁急抬头望去,只见一人浮在半空,金光闪耀,俯视大地哼哼的冷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