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它吧,可能真是个宝贝。”吴质想了一想。好在所拿的东西并不多,即便是携带像这样似乎毫无用处东西倒也很轻松。
“就这样吧。”吴质恋恋不舍看了一眼这个破败不堪的家。这个曾给过他太多欢乐和痛苦的小屋。可能是处在这个小屋中最后的时光了,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
“就此别过了。希望能在回来。”他对着小屋低声诉说着,旋即又悄无声息的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漫无目的的狂奔。从他的体内涌出了源源不断的力量,让他无法停下来,也无法预知下一站将在何方。唯剩下不停地奔跑,无所顾忌的畅游,他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自由的感觉。
他离开了家,从此以后将要过上飘泊不定的生活。他有这种准备,他宁肯过着困苦冒险的自由生活,也不愿过安乐的奴隶生活。
从今以后,只剩下自己一人。他可以自私的活着,只为自己,为自己的快乐而快乐,悲伤而悲伤。无人关心他,他也不需要别人关心。到每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一切将从头开始。
不知不觉间,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城。界石上用朱红的字写着“桐城”。吴质看到这个小城,油然而生出一种情切感。“就是这里。虽然说不上什么原因,但感觉这里就对了。”他停下脚步。他奇怪的发现,他这样负重狂奔一夜,脚居然丝毫没有胀痛感。
他放缓步子,细细观察周遭的行人。没人对他表现出过分的注意,只当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没有恶意相对,就让他感觉很有安全感。对这个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大多数人采取漠视的态度。
他惬意的享受早晨清凉的风,在熙熙攘攘的小街上踱着步子。直到一股葱油饼的香气四散开来,他的肚子兀自辘辘叫了起来。
“这不争气的肚子。不过说起来,自从前夜吃了一些胡狼的肉,至今未进一点食物。若遇到个好心人,讨要一点干粮也好。”他循着香气,发现一个大胡子铁匠正大口大口咀嚼一张刚出锅的热气腾腾的葱油饼。
吴质看的垂涎三尺。大胡子正用手狼狈的擦着嘴角的油花,并没发现吴质。他自顾自吃着,杂乱无章的胡子随着嘴的运动有节奏的抖动。
“老师傅,我实在饿坏了,方便的话能给口吃的吗?”吴质壮着胆子问。
“哦,可以啊。”铁匠答应着。虽然如此,他仍不停嚼着有些干硬的油饼。
“只是一点点就够了。”
“知道了,马上给你。”铁匠一口答应着,却一直坐在石凳上吃力的咀嚼着油饼。“难道老了,满嘴牙没有一个中用的。”丝毫没有立刻为别人排忧解难的打算。
吴质有些恼火,转身即走。
“不要吃的了?”铁匠冲着他喊道。
“算了,等我吃到你的食物,恐怕早就烂成泥了。不给就算了,为何三番五次的戏弄我。”
“啊呀呀,是这样啊。真是过意不去。我真是一心一意想要好好招待你。瞧,一个失了一只臂膀的好少年,看着怪可怜的。一定有求必应!”
“假如你是实心实意的想要帮我,请快一些。肚子实在饿的厉害。”
“不要着急,待我吃完这张油饼。稍等一会。啊呀,虽然好吃,但咀嚼起来真是不容易。说来不怕人笑话,一个早晨只做这一件事。我这个人死较真,做不完这件事就无法进行下一件事。所以我说稍等一会并不是有意怠慢你,而是天生就有这样的毛病啊。”
“知道了,你真是个有趣的人。不过,看样子你差一副好牙齿。需要我帮忙吗?”
“求之不得。”那人将并递给吴质。吴质随即将剩余的半张饼风卷残云的吞入腹中。
“真是厉害。那我可以做下一件事了,你需要吃些什么?”
“我饱了,不需要了。不过麻烦给一碗水,油饼有些噎人。”
两人笑的前俯后仰。
“恢复些力气了。也该走了,打扰你了,多谢。”
“是打算要去哪里?”
“还没有主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介意的话,留在这里行吗?我正缺个帮徒。”
“我恐怕会做的一团糟。”
“没事,慢慢的就会好的。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是一个铁匠。”
“可我缺了一只手,干什么都不是那么利索。”
“谁不是呢?”他撩开自己的裤脚,露出一条熟铁制成的假腿。
吴质惊愕的看着他,心中渐渐由排斥转为完全信任。毕竟在一个陌生人面前暴漏自己的缺陷是需要多么坦荡的胸怀。
“那好吧,承蒙照顾。”
“不必客气。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先自我介绍,我叫吴质。”
“我名叫欧冶子,如你所见,是个不修边幅的老铁匠。”
吴质住进了铁匠家的客房。由房中布置可以看出铁匠的生活富庶,这与他胡子拉碴的寒酸样可是大相径庭。
“都是别人送的。”铁匠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但由礼物的贵重程度来看不止是随意送送。吴质不便多问。
“来,我带你参观一下我私藏的宝贝。”铁匠也不管吴质情不情愿,硬拉着他的手来到一栋别具一格的阁楼。吴质知道这里名为“剑阁”,因为正门上的牌匾用斗大的金字写着。
“是藏剑的地方吗?”
“猜的不错,正是。确切的说是藏绝世好剑的地方,一般的废铜烂铁还没有资格进入这间阁楼。”欧冶子无不得意的说。
“哦,所有的名剑都在此地?”
欧冶子听到这有些怅然若失的说:“不然,最有名的斩三尸剑不在其中。不瞒你说,这样鼎鼎大名的剑我却见都没见过。”
“真是可惜。”吴质对他略略抱有同情。如此痴迷于剑的他对求之不得的斩三尸剑肯定会念念不忘。
“不要只顾说话了,瞧,世间的好剑就眼前,且随我看上一看。”
门被轻启,精美绝伦的剑一一映入眼帘。吴质惊得目瞪口呆。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名剑被整齐悬吊在红木架上。风吹过,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看一看吧,这一把叫做纯钧,这一把叫做湛卢,这个叫胜邪,这把叫鱼肠,这把叫巨阙......欧冶子兴高采烈的为吴质一一介绍。
“真厉害!”吴质随之移动着目光。纯钧剑闪烁着如芙蓉出水的光泽,剑身的纹路犹如溢满池塘的春水荡起的涟漪;鱼肠剑虽然小巧精致,仍是锋芒毕露,剑刃处的光泽焕焕然犹如冰释......
吴质止不住啧啧称赞起来。“竟有这样的大手笔,真是太了不起了。这些都属于你吗?”
“是我多少年的珍藏。不客气的说,眼前的这些与阁中剑的总数相比还只是九牛一毛。我的剑远比你想像的要多得多。”
“那我可要趁这个机会好好长一长见识了。走近一些。有些剑上署着你的名字,是你亲自铸造的吗?”
“那当然。这其中还有不少是呢!老铁匠我铸了三十余年的剑,总会留下些可心的来吧。等老到再也干不动的时候看一看,摸一摸也好。”
“等等,居然这把七星龙源剑也是!”
“是我的得意之作。怎么样,你这样吃惊似乎是之前曾经听说过它?”
“是的。波旬王的金甲将军就曾持过此剑。三年前金甲将军病逝,这把剑就下落不明。居然在这里能亲眼见到,真是不可思议。”
“哈哈,原来如此。我铸造这把剑时还是像你一样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呢!那时我师从烛庸子,是我与老师合力铸造的第一把剑,当然该好好珍藏。师傅烛庸子是远近闻名的铸剑大师,向他求剑者自然络绎不绝。这把剑铸成之日就被一个将军求去了——可能就是你口中所说的金甲将军。”
“如今有怎么会落到你的手中?”
“这个简单。这个金甲将军把它作为随葬品陪葬了,我只不过是顺手牵羊。况且这本就是我亲手铸造的。能在经过三十年星霜后重新见到自己当年参与铸造的第一把剑,真实令人唏嘘不已。”欧冶子很容易沉浸在对往昔的回忆中。
剑是从墓中盗回来的,吴质万万没有想到。欧冶子在他心目中忠诚厚道大大折扣,他可称为“剑痴”的形象却越来越清晰明了。这件事姑且不提,这一天他真是大开眼界了。
“唯独缺一把‘斩三尸剑’,总不是十全十美的。”欧冶子万分惋惜的说。“只见一面也是奢求。像是一个空灵缥缈的梦吧。”
“师傅知道它的所在吗?”
“当然,这是人尽皆知的,是姜国世传的三神器之一。据说只有历代的姜国国王才有资格窥见一斑。”
“难怪连师傅这样的爱剑之人也未曾目睹过。”
“如若不能据有此剑,真是枉度一生。”欧冶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窗外是一盏犹如玉盘明月,无趣的蝉鸣叫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