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信子无功而返。想必这一趟阻碍重重，边疆战事不休，让楼缓前来觐见确实困难。但换句话说，倘若在平时，大概他十有八九也不会有来的意思。总之，李信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他既不急躁也不恼怒
“罢了，大贤还需亲自登门拜访。国师，就随我走一遭吧。”又过几日，老国王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于是，黄金舆被八匹白色骏马拉着，车轮辘辘的滚向了细川城。这一次他们选择轻装上阵，对习惯品玩国王出行时盛大场面的国都百姓可谓是咄咄怪事。忠心耿耿的大臣不免担心起国王此行的安危。
他们的注意力当然不会放在风花雪月的琐事上。他们是要听一听民间的疾苦之声。脱掉华服，与所有劳苦大众感同身受，一路上看见多少百姓流离失所的苦难景象，暂且不表，那些因躲避战乱而举家迁徙后遗留的荒凉破败的乡村就足以触目惊心了。大车约走了半月，慢慢靠近细川城的辖区。令人吃惊的，这里本是战乱的前沿，可是迁徙的百姓反而大大减少。反之，有不少人涌着入住此城。让人觉得相比于举目无亲，前途茫茫的异乡，这里才是一个避风港。越靠近细川城，百姓在路旁谈笑风声的场面就越多见，仿佛战乱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真是怪事，难道那个边城小吏真有天大的本事。”老国王开始将信将疑起来。“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能救这个国家于水火之中的就非他莫属了。”如有这样的人能扶大厦之将倾，他自然愿意将祖先的百年基业拱手相让于他人。想来历代贤王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于他。
站在高处凭栏远眺，可以发现细川城的格局是这样的：在它的正南方和正北方各有一门，汾河水横贯东西将其一分为二。老国王从南门进入，车队缓缓，一路上尽是沿街售货的平民，热闹非凡。让人心疑自己尚未走出国都半步。
“怎么回事？不是说细川城是个贫弱的小城嘛！如若不是先前知道，还以为进入了一个通都大邑呢！”李信心有疑问。
“恕老臣失职，细川城近几年的情况并不记录在案。因它处于边境，所有的徭役赋税都用于防务，国王历来都未曾过问过。您又是知道，楼缓这个人疏狂惯了，总是找些理由规避一年一次的述职，因而细川城到底成了什么样子老臣也不太清楚。不过，这是可喜的事啊！大王见到这番景象，难道不能宽心吗？”
的确如此，老国王多日不快的愁云终于舒展开了。“我越来越想立刻见到这个人了。驭者，催动马儿快些走吧，颠簸些也不妨事。”
有好心的路人指引，不消片刻，他们就来到了细川城的府衙。一个身体还算硬朗的老者正在清扫衙门前的针叶。“请问，细川城郡守楼缓在这里吗？”国师元丘下了马，拱起双手恭恭敬敬的问起。
“不在这里。恐怕是躲在某个地方睡懒觉吧！全城的百姓都知道的，他这个人有两个怪癖：嗜酒和嗜睡。喝的醉醺醺的，到哪睡哪，美得很呢！”老者有一种略带戏谑的口气说。听得出话语中绝无恶意，也正好证明官民的关系十分融洽。
“那么就是在自己的家里了。”
“他并没有家，自由自在惯了，也不讨个老婆。这会也许是躲在某个山洞里。有几次被人发现他醉醺醺的躺在那。有人就开玩笑说说他把家安在那里了。”
“府衙从来不住？”
“是的。住在府衙中的都是些孤苦伶仃的老人。自他上任以来就是这样。他是把府衙让给我们这些孤老了。我们这把老骨头，没人理没人要，若没他的照顾，我们这些人还不饿死在荒山野岭！”老人说到动容之处，眼里噙满了感激的泪水。从他布满老茧的手和古铜色的面颊来看，早年间定时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李信看到这一切，不免有英雄迟暮的慨叹，也为楼缓的善举动容。设身处地的想，他自己都不会放弃华屋广厦来救济他人。不只是他，大部分自以为好德施善的人也会自愧不如。
“怪我当初轻看了他！”老国王深深自责。“悔不当初啊！这种人若是早早的中用起来，有多大的作为恐怕难以估计!”
“大王莫要自责，把他贬谪到这里，不也是此地百姓之福啊！何况，他不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吗？您可知道，五万大军正被他挡在城下就是把帝国最好的将军放在这空怕也难以胜任!”
“一定如此，他可是旷世之才啊！”李信对他的赞誉之辞令老国师都有些嫉妒。“见到他真是有些不容易。难道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这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你若执意跟着他，他还会以为你要抢他手中的酒壶。醉倒了一个人在呼呼睡去，这种生活对他来说是再惬意不过得了。哦，在夜间找他可能要容易一些。他通常会在洞口点燃一把火，一则为御寒，二则为驱赶猛兽。”扫地老人仔细在脑海中搜集着找到他可能用到的线索。他愿意知无不言，因为他预感的这两人将会是楼缓命运中的贵人—他若日后平步青云，也不妄多年来对此地百姓的照顾。
“只能这样了。”老国王有些失望。不过，贤能之人向来就像水中蛟龙，可遇而不可求。想到这里，李信慢慢的释怀。
从没有一个下午这样难熬过，求贤未得的焦灼感烧边全身。旅途的疲惫还未消除一分，而远山正显出千山暮雪的壮美景象时，车轮又在崎岖不平的山道中滚了起来。
路上他设想了一下与楼缓相遇时的场景:楼缓自然是认识他的，若是知道国王不远千里的来寻访他，肯定会受宠若惊。不过如若遇到的是酩酊大醉或鼾声震天的楼缓，不免让人有些扫兴：这人也不过如此，烂泥扶不上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