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敌大将足利义明之首级罢”北条本阵中,氏纲望着摆在案上硝制好的首级,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正是如此。”帐下,清水忠政抬起头,回应道。
“如此,便是我军全胜。”他环视坐在帐下的家臣,大声说道“诸位,与老夫一起欢呼胜利吧”
“嘿,嘿,喔!”
纲成抬起头,看着义明首级,眼中露出一丝凝重。他与之交手仅仅一回而已,却是兵刃都拿不住了。如此武勇无双之人,却终难逃脱被人讨取之命运;他不禁思索起来。
“纲成,为何脸上如此严肃?”身旁的氏康拍了拍的他后背。
“喔!”纲成单膝跪地“少主大人。”
氏康摇摇头“纲成大人。”他脸上带着笑意,轻轻地说“如今,你已经是我父亲之子,妹妹之夫;唤我做兄长便可。”他拍了拍纲成肩膀,大笑起来“走,弟弟,让我们兄弟去敬父亲大人几杯如何?”
北条在武藏的大胜利,不过数日便传遍了关东;便是东北羽奥和东海道的大小名却都有所耳闻。一时间,上总、下总的豪族纷纷归附,北条家俨然取代了古河公方和关东管领,成为真正关东八州的霸主。
骏府城,今川馆
“……是日也,足利军大将义明讨死”义元展开密信“里见义尧取道千叶郡,退回久留里……”他抬起头,看着一袭黑色袈裟的太原崇孚,微微笑了起来。
“若是北条大胜之后,关东的形势便会更加稳固罢。”雪斋点点头“如此,本家出阵河东、富士之机,便非此时了。”
“北条氏纲,果然是不输于其父早云殿之名的骁将。”寿桂尼接过话。“松平家的阿部大藏正吉已于中午到达骏府。”她抬起头,看着头戴乌帽的儿子。
“呵,松平家”义元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在冈崎城中被老狗咬了两口,便想起本家;哭着求本家做这打狗之人了?”
“非也。”寿桂尼缓缓摇头“北条氏纲乃是一时之雄,挟大胜之余威,已是关东无人能敌。此时与之敌对,并非明智之举。”她转头看了看雪斋。
“正是如此。”雪斋附和道“富士以北,甲州的武田家乃是本家姻亲。所以,本家所能进取之地,只有远州以西的叁河罢了。”
“若是这样,便需要以松平家作为大义名分。”义元歪着头,用纸扇在脖子上轻轻拍打了两下。“罢了,就依雪斋大师之意。”
“不过大师。”他盯着雪斋的脸,微微一笑。
“不知馆主大人何故发笑。”
“令师匠大人夸耀不已,那位松平家军师的兵法,却被信定那野犬识破。还真是遗憾至极啊。”他说着,缓缓打开身前的另一封密报。
“‘自大将松平孝康,以下诸将,尽数讨死。’”他摇摇头,轻轻将密保折好,缓缓放回案上“这便是雪斋大师推崇不已的谋略吧。”
大石似乎并没有与女子如此亲近过。她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前,一语不发。他似乎能感受到她面上的温度。怀中女子身着盛装,显得如此迷人,他便想起了那日柴房中,她那一丝不挂妙曼身躯。脸上便红了起来。
女子似乎感受到了他心跳的加速。“武士大人”她抬起头,双臂环上他的脖子“咱不好看吗?”说罢她闭上眼,摆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他的心中的冲动已经压抑不住,便低下头,对着她嘟起的小嘴吻了上去。
“哎呦”额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般的剧痛。大石伸出手,却发现右手似乎被夹住了一般,动弹不得。他便伸出了左手,揉了揉微微肿起的额头。
他睁眼一看。却根本没有什么少女,而是山本堪助那张,蒙着一眼,胡子拉碴的大叔脸。“原来是梦。”他用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不知是因为错过了春宵一梦而懊恼,还是在梦中亵渎主母而惭愧。
“既然已经醒来。”大石转过头,正是一位身着袈裟,手持念珠的禅僧。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如同幼时家庙中所供奉的弥勒菩萨一般。“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了。”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感谢大师救命之恩。”大石挣扎的想要坐起身来,却拉动了背后的伤口。“嘶”他咧起了嘴。
“罢了罢了。”和尚摆摆手,指着同样捂着额头的堪助“若是要谢,便谢这位堪助大人吧。”
“喔——”堪助在地上打了个滚,双手在身前挥舞着“不敢不敢,在下看着被射成刺猬一般的大石大人,当时便是束手无策啦,还好想起有这位悟空大师和在下是多年相识”他突然坐起身来,一脸严肃说道“当日在伊势之时,正是大石大人救了失足坠崖的在下……”
“哦?武勇过人的堪助你,竟然也有坠崖之日啊。哈哈哈哈”和尚大笑起来“贫僧看到那如同筛子一般的箭伤之时,也被吓了一跳。换成其他的郎中、大夫,怕是直接丢出门外,令其自生自灭去了罢。哈哈哈哈”他转过头看着躺在铺上的大石,大笑起来。
“在下感谢……”
“不用不用!”和尚打断了他的感谢。“救医生不救的人,不就是和尚的该做的嘛。不过话说回来,如此伤势,竟然没有被佛祖接引。这位武士大人真是……”他微微的想了一下“真是有够难缠的啊。”
“正是如此。”堪助点点头“当日你身中箭数不下二十。在下经历十数场合战中,从未见到受过如此伤势,还能生还之人。”他突然换上了一副八卦的神情“不知大石君这几日一直喊的‘公主大人’,是那一家的公主啊?想来所以平安无事,或许是这位公主大人于佛祖之前,为大石大人你祈祷武运之故吧。”
大石红了脸,轻轻摇了摇头“便是那位公主大人了”他小声的说。
“堪助,辛苦了!”主座之上,广忠带着微笑,看着两位两位家臣。
“嗬,千松丸大人。”堪助俯下身子“不,松平广忠大人。未能在冈崎立下战功,在下实在羞愧难当。”
广忠微笑着摇摇头,他转过头,看着堪助身后的大石,突然变了脸色。
“大石原次郎。”少年家住努力恢复起微笑的表情。
“嗬。”大石赶忙俯下身子“广忠大人。”
“你便去佛堂中,将平安归来之消息,告诉阿九夫人吧。”他用着异常温和的语气说道“阿九她,一直很挂念你们的安危,数日以来均在佛堂里诵经、为本家祈祷武运。”
“嗬!”原次郎闻言,转过身便缓缓的退下。
广忠摇摇头,看着大石原次郎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涩。
他闭上眼,缓缓说道“‘自大将松平孝康以下,佐佐木常陆介吉秀等诸将,尽数罹难’。堪助,败阵的滋味如何?”
“唔。”堪助用袖子抹了抹脸,他歪着头,想了一下“大概就如同在口感舌燥之时,被人灌了一壶马尿一般吧。”
“一壶马尿吗?”广忠大笑起来。
“正是!”堪助直起身体“古语有云……”
“唐人语云‘一胜一负,兵家常势也’。”雪斋听着义元的话,面不改色的说道“三国之时,被名军师诸葛孔明称赞,用兵‘仿佛孙武’之曹操,亦有‘五攻昌霸不下,四越巢湖不成’之时。”他微微一笑“馆主大人。若是以一时之胜败,断定其人之谋略,岂不有‘断章取义’之嫌?”
“听闻这位军师,乃是一位剑法高强之豪杰。如此能文善武之人,其出身,乃是代代侍奉本家之重臣、庵原家之甥。若是能来骏府城,侍奉我今川家;便是再好不过之事。”寿桂尼接着雪斋的话说道。
义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便是如此了。”堪助俯下身子。
广忠微笑着听完堪助的话。事实上,作为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他除了《孙子》之外,并不十分熟悉堪助引用之典故。而这次败阵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军势是借来的,盟友是白条打来的。派出去的两个人还都回来了。至于冈崎城,在父亲死后他便一次也没去过了。
“先代大人在世时,常常教导本家‘松平家,就是以隐忍传家,以退让为前进’”广忠眯起了眼“堪助,你需记得,若是战阵之中,事不可为之时;便要存有用之身,以图后日可为之事。”
“嗬。”堪助低下了头。
“不,绝不会再有那样的时候了。”独眼军师心中暗暗发誓“倘若到了那个时候,在下便是献出性命,也要保护主公的安泰。”
似乎是风将沙子吹进了眼中,他的眼睛红的很快。
他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