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生活在两江流域的韩盛繁还真没见过这么清澈的水塘,当然,游泳池不算。眼下,他正走过去弯腰伸手想舀起来一捧水,却被南风抓住手腕拽起来。
而往川也是一脸无语:“繁子啊,这泡了不知多少死人的水你还动。”
呃……忘记了……
韩盛繁收手尴尬地笑着,弯腰看着这清凌凌的水:“这水好清呢。”
“是。”回答他的是南风,只见他弯腰捡起一根木枝碎条,伸进水中搅了两下,水波荡漾,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但是看不到水草和鱼。”
“额,可能……在冬眠?”
“啊?”“……”
沿着二塘的水边走着,除了这异常清澈的水之外再找不到其他奇怪的地方了。不过这水还真是越看越觉得违和。走着走着的,韩盛繁忍不住开口:“我说,不如我们取一点水化验化验,看看这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往川和南风都愣了一下,接着就听到往川憨憨的笑声和南风无奈的叹气声:“我说繁子诶,这么多年都没有啥事也不在这一时半会的。并且咱出来放假的,还扯工作上面?”
“习惯……习惯……”韩盛繁抓了抓头笑了笑,望着清澈的水塘。毕竟在SWP待的,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反常,要出幺蛾子。乡下污染少,水干净清澈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
“没人会在这里洗澡吧。”冷不防的,南风忽然开口问道。
“怎么会……”你怎么也开始不靠谱了?韩盛繁笑了笑,准备揶揄南风几句,却发现南风和往川均是一脸严肃。
“怎么?”韩盛繁的话刚问出口,自己也看见了一丝不寻常的地方。水塘边上多了一双鞋子,看起来还算干净完整,不像是谁废弃在这里的样子,并且鞋帮里还塞着一双红色的袜子。三人齐刷刷地看向清澈的水里,却没有看到人,平静的水面上甚至连大的波纹都没有。
“这……”
“别动,保持现场。”南风皱了皱眉,冷静地看着水面,“这水是活水塘还是死水塘?”
“是活哩,上头连着山里头,下面会注到河里。和村里洗衣服吃水的是两条水道。一般没人动这儿的水,不吉利。”往川挠着头嘟囔着,“也不该有人闲没事来这……”虽然咱几个就是闲没事来这里转悠的……
“沿着水流找找。”
“好咧。”
三人快步地沿着塘走,没走多远便又发现了一只鞋子,和上一成双的鞋子相比,这只鞋子多了一些泥土,底朝上,倒像被随意丢下的。
这是什么情况?
三人默不作声地继续向下走,走着便发现了这一只的另一对——另一只鞋。两只鞋相去大约有几步远,然而在看到这只鞋之后,三人果断选择了报警。
因为这只鞋是穿在一个断掉的腿上的,即使这腿已经干瘪腐烂,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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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村里最近派出所的派出所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头了,三人有些有气无力地走在回往大伯家的路上。
“你说这半年来,咱碰上多少事了?到哪都不放过咱的感觉。”往川叹了口气,龇牙咧嘴的笑着。而韩盛繁和南风则一点也笑不出来,似乎各自有心事一般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看着二人一副沉思的样子,往川无奈地伸手拍着两人的肩膀:“放心,咱三个最多算目击人,这案子就算出了鬼也是郑州那头管,闹大了也是捅到京都,反正有人管,不会太为难咱仨的。”
“唔……我觉得这事八成会捅到SWP的。”韩盛繁有些无奈地摊手,而南风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往川摸了摸下巴,半天表情恢复了严肃:“是啊,就冲那条烂了那么久却穿着很新的鞋来看……我们的假期要泡汤了。”
“……”
“所以我们需要大半夜的在这里蹲点吗?”
农村的夜晚相当的寒冷,湖边水汽很大,冷风刺骨的寒冷。这可是不同于南方的零下十来度,韩盛繁和南风都切身的感受到了北方冬天的不友好。
“没办法……大伯说这儿三天前都还在下雨,那鞋干梆梆的,估约么就是昨天或前天晚头的事。”往川嘿嘿笑着,搓了搓冻僵了的手。
“可是……就算是头两天内发生的事,在这里蹲点能蹲出来个什么?”韩盛繁搓了搓手,“搞不好我们自己看起来就很可疑好不好。”
我们很可疑?
清冷冷的月光之下,被视为“禁地”几乎不会有人来往的寂静案发现场附近,蹲着三个冻得哆哆嗦嗦却锲而不舍的青年……似乎是挺可疑的。
“不过俺看恁几个警察也不咋上心的,连警戒线都没拉。”往川嘟囔着,死死盯着那一片河滩,“也不怕破坏现场。”
“这么长的时间还能保持案发时的情景,说明作案人员已经不会来了,要么就是……它就是昨天晚上发生的,还未来得及就被我们发现了。”
往川和南风扭头,看着身后那个一脸邪邪的笑容的男子,微微松了口气。
“澈子?”
“不过……你们这夜里还真冷。”韩冰澈环手抱胸,打了个哆嗦。
“是滴,这夜里起码得零下了。”往川嘿嘿地冲韩冰澈笑了笑,而南风却想起来什么似的若有所思地皱起眉来。
“零下……这水不会结冰吗?”南风看着水塘面,微微眯了眯眼睛。生在南方,还真的没见过湖水结冰的情况。
“要是一盆水搁外头了第二天绝对冻得硬邦滴,但是这一塘子水咯可不一定了。”往川摆了摆手,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但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收了回去,没有点上。
南风和韩冰澈都点了点头,接着陷入了沉思一般不再说话。刺骨的寒风吹过水塘面,刮在人脸上刺得生疼。
“两天前还在下雨,可河滩上没有鞋印。”韩冰澈摸着下巴,小声嘀咕着,只是在这个安静的夜晚,每个字都相当清晰,“看来就是在昨天……按照第一双鞋的整齐摆放程度,应该是主动做的,先假定是下水捞东西,是两个人一起下了水,然后出了什么事,其中一个人没能上来了,另一个来得及离开水塘,却来不及跑太远……”
大致符合当时的情境呢,不过……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的是那条腿的年份……”
我们也是……往川和南风在后面点头,表示他们也不太明白。那一条腿已经高度腐烂尸化,可脚上的鞋却是相当崭新的运动鞋。
韩冰澈挠了挠头,幽幽叹了口气:“那啥……我们……模拟一下。”
“什么?”
韩冰澈慢慢地弯下腰,开始解鞋带:“当然是……嗯?”目光落进那清凌凌的水之中,不禁一愣,手上的动作都停下了。
“怎么了?”南风和往川一前一后地凑了过去。
“我倒是想明白为啥他们会下水了。”韩冰澈揉了揉眼睛,嘴角微勾起,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白天还看着相当清澈的水此时已经有点浑浊了,借着清冷的月光,水底之下,隐隐有一些光在闪。
“金……金子?”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水底里凭空冒出了一些金黄色的片状物,虽然水已经略微浑浊,可是依旧不妨碍岸上的人一眼看到那成块粒状的金子。
这便是那两个人下水的原因了吗?看到水下有什么东西,然后脱了鞋走下了水……
“这……”
“动机已经清楚了。”韩冰澈已经松开了鞋带,慢吞吞地把棉鞋从脚上退了下来,整齐地摆在旁边,脚触到冻硬了的地面时,不禁龇牙咧嘴道,“好冰……啧……”
“韩……”
“接下来就是弄清楚那两个人是怎么遇害的了。”韩冰澈把袜子塞进鞋里,弯腰扁起裤腿,扭头冲南风和往川笑着道,“一会记得看清再招呼,可别误伤我了。”
“你……”
韩冰澈已经小心地伸出一只脚探向水面了,脚底板刚碰到水面就回收起来,微微皱了下眉:“这水……居然是温的。”
“你别乱来。”南风皱着眉,“我们都没带枪,一会……”
“看我眼神行事。”韩冰澈摆了摆手,已经走下了水,此时正眯着眼仔细地看着水底的“黄金”,接着从袖子里直接拽出来一双筷子,在南风和往川的诧异之中拿着筷子夹向水底的小金圆片。
还真的是金吗?至少从质量上看,挺沉的,夹了两三次才夹起来那么一小块。
“怎么样?”
“是金属,是不是金我不大明确。”韩冰澈皱了皱眉,把金块丢在南风的脚前面的空地上,“别用手摸,唔……用什么东西包一下,回去鉴定用。”
南风点了下头,从口袋里拿出了原本打算用来收集证据的物证袋,小心地把金圆片装了进去。的确分量挺沉的……似乎是金,但肉眼是难以分辨金属种类的,尤其是在这么诡异的场合下。
“你白往前走唻。”往川抬头时,韩冰澈已经向水中迈了将近七八步远了,似乎还在仔细地向深处寻觅,水位也从没过脚踝逐渐变为没过半拉小腿了。
“这么多多金也够那些人捡一阵子了。”韩冰澈点了下头,幽幽道,“估计他们是在捡的很忘情的时候被咔嚓掉的。”
“那你快退回来……”
“白天都没有这些金的吧。”韩冰澈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水面,一面小心地缓慢后退着。
“是咧,白天水也清亮着,啥都没有。”往川点了点头,也在凝神警惕着水面。已经明显开始不对头的地方,自然是小心比较好,尤其是……抱着度假心理出来玩,压根就没带什么趁手家什的情况。
“额?这是……”不知韩冰澈在水中是看到了什么,总之忽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样子。
“什么?”“澈子!别站那,快回来!”“韩冰澈!”
“别吵……”韩冰澈头也不回地冲两人方向摆了下手,弯下腰小心地用筷子开始夹,似乎是一个不太好夹起来的东西,总之一直在猫着腰。
“韩……”
“嘘。”韩冰澈嘴角笑意浓厚,慢慢直起身,从水中夹出一个东西,湿漉漉地就丢在了岸上,然后向岸上走去。
“这是……谁的骨头?”
“别说的那么吓人。”韩冰澈已经上了岸,脚踩在冰冷的河滩上不住地呲牙,“羊骨……估计是头骨的一块,稍微有点滑。”
“羊头?”
“脚……脚要冻没了。”韩冰澈居然在这么短的间隙已经穿好了鞋袜,正哆哆嗦嗦地跺着脚取暖,“有啥都等回去再说行吗?”
“是是是,快回去。”往川也回过神来,三人迅速地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