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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一夜

冷风徐徐夜晚的大马路上,张婷立裹着一件外套奔跑在大马路上,她现在很恨她那个爸爸,那个打她的爸爸,凭什么他就可以这么凶?凭什么她就可以这样打自己?张婷立越想越生气,不在快步的跑,而是停了下来,她站在路灯下喘着气望向前面的路口,她忽然想到自己没有带手机出来,不能联系别人,跑得太快身上没有一分钱,那现在自己该去哪里?

她望着前面的马路一下子没思路了,路的前段,是另一条路,分叉开来,永远找不到尽头,此刻,胡佳也是在外面的路上,小区的广场里面还是有一帮大妈们在那里跳舞,她站在栏杆边,双手抚摸着上面,冰凉的触感从手掌传来,外面很是热闹,年轻男女们在马路边嘻嘻哈哈的,像是什么很开心的样子,胡佳默默的立在栏杆边,叹息着,这热闹的景象,和别人的笑声,和她却是没有一点关系,她现在不能大声的笑,也没有玩的去处,她想着胡母的那句话,叫她滚出这个家,她很难过也很生气,于是就自己跑出来了,她在赌气。

可是,没人知道她自己跑出来了。

她的双手从栏杆上面慢慢滑下来,听着广场里音乐的声音,和那些欢乐的笑声,她不想听,心里有一种讨厌的感觉,胡佳双手踹进自己衣服的包里,走向前面,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小区里面,张母正着急的四处张望,她望着四周希望能够看见自己的女儿的身影,张母急切的喊道,“婷立啊,张婷立,你在哪啊?快出来。”

前面的只有几个人经过,并已好奇的眼光打量着这个着急的母亲,张母喊了几声也不见有回应,她看见那几个人便上前问道,“请问,刚刚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女生从这里跑出去啊?”

被问到的这几人先是互相对视一眼,其中的一个男生才摇摇头摆手道,“没看见。”接着赶紧走人。

张母失望的朝着前面走,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吹在张母的脸上,她想自己的女儿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在这寒冷的夜晚,她的心越发着急,眼睛里含着一点泪光,虽然自己的女儿再不听话,再逆反,那也是她的女儿,张母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向着前方喊,“张婷立,张婷立,你快出来啊,你别吓妈妈。”

此时张父正急火火的望张母的方向赶,他跑到妻子身边,他以为女儿也不过是跑到附近跑不远,也不怎么着急,“怎么?没看见她吗?”

“没看见!”张母吼了一声丈夫,“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惹她?女儿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把她惹毛了,她什么都做的出来,现在好了,人都被你打跑了!”

“什么是我在惹她?我是在教她,你看她半夜三更的不回家那不是应该教训吗?这么大的人了还跟我们闹脾气说不吃饭,我就是应该教训她!你说你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张父不满的说着,“你看她现在什么时候了还跑出来叫我们担心,我不过说了她几下她就不高兴了,我是她爸爸,我说她几句怎么了?不给她颜色瞧瞧,我看她都敢在我面前蹬鼻子上脸了!你刚刚不是没看见她打我吗?我可是她爹!有她这么对待她爹的吗?”

听完丈夫的一番话,张母觉得也有道理可此刻女儿不见了,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我知道你在教女儿,可你不能等她吃完饭吗?你今天打了她,她就在房间里赌气,都饿了一天了!我好说歹说才把她拉出来吃饭,结果你又要说她,你就不能等她吃完饭吗?”

“她不吃就不吃!又饿不死她!她的那些坏脾气就是你惯出来的!我教训她的时候你就从来没帮过我!”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那么多!”张母停止了和丈夫的争吵,现在她只想去找自己的女儿,“你带车钥匙出来了没有?去开车,我们去找她。”

张父遥望着前方的黑夜,“开车,还用得开车吗?我看她也就躲在这附近的那个角落,跑不了不远的!”

张母懒得在理张父,自己独自朝前去找女儿,只听见她家小区楼下,张母和张父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那里。

经过的人们的身边个个都是有人陪伴,胡佳独自穿梭在人群里,脑袋放空的一直走,她看着前面车的灯光,前尘旧事又突然猛地闪现在她脑海里。

尘封多年的记忆突然涌上心头,都是很模糊的很模糊的了,只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会想起,恍惚中她看见,小小的自己双腿跨在爸爸的肩膀上,内心隐隐的有些害怕,但却又笑着,妈妈也跟在一边一脸的笑容,那是还未离婚之前,一家人幸福快乐的模样。

车的灯光晃着胡佳的眼睛,爸爸把她放在自己的肩膀上,还有爸爸温暖的双手抓着自己的小手,妈妈在一边笑着,一家三口走在路边,马路上的车不断来往,汽车晃眼的灯光不断的从他们身边闪过。

“佳儿,你怕吗?”爸爸抓着她的小手问道。

胡佳看一眼胡母,胡母笑得很温暖让她有一丝心安的感觉,她摇摇头,“不怕。”

“害怕的话让妈妈从后面拖着你的背。”胡爸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胡母笑了一下,转到胡爸的身后一双手撑着胡佳的后背,胡佳感觉到一双手撑着自己的后背,也不害怕了,接着胡爸快步的走起来,“回家咯”

那时候明明是很好的,可为什么偏偏变成现在的这样子?

她一个人穿梭在街上,漫无目的的一直走,胡佳在想若是自己真的被赶出家了,那自己又可以去哪里?她一个人可以去哪里?

她回想起那次从奶奶家跑出来的夜晚,自己没有目的,没有去处,感受着这县城冷冰冰的夜晚,她一个人在黑暗的街道里瑟瑟发抖,也没人理她,还是警察叔叔前来问她,那竟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前来问她。

就这样,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间的冷漠,即使是亲情,也不是无私的,都是紧紧的盯着对方为了那些一己私欲,而变得斤斤计较,丑恶嘴脸尽出。

秋天的夜,空气里带着冷冷的冰凉,胡佳双目无神的游荡在人数稀少的大街上,风吹冷着她的脸。

胡佳叹一口气抬头望一眼黑色的天空,心里很是堵得慌。

同样心里堵的是张婷立,她饿了一天的肚子,现在又在外面吹冷风,她也觉得很委屈,没有电话可以联系,身上也没钱,只能漫无目的的走着。

一条大马路的两边都是路过的行人,路的对面张婷立冷着脸从路边一步一步的走,而这面的胡佳低着头也走着,两个年轻的身影在人群中不怎么显眼,然而他们彼此心里都怀着一些难过的事。

胡佳没看见对面的张婷立,张婷立也没看见那边的胡佳。

两个身影擦肩而过。

在张父和张母围着自家小区转了一圈之后,才确定女儿真的没有在附近,张母这下心里更担心了,催着张父开车去找自家的女儿。

“怎么办?要是找不到她怎么办?”张母望着前面的马路,脑子里是她心心念念的女儿。

张父专心的开车,神情冷淡,“能怎么办?她身上又没手机,我们也联系不到她,谁知道她是不是跑到哪去喝酒了。”

见丈夫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张母哀怨的拍了一掌他的肩膀,“喝什么酒,她都饿了一天了,也不知道她身上有没有带钱,你还是她爸爸吗?怎么就不担心她?”

“是她自己要跑出来的,我可没赶她出来。”

“谁叫你好端端的非要惹她,现在女儿跑出来了,合你的心意了吧?”

张父拿着方向盘的手用力捏紧了,“什么合我心意?我不是在教她吗?而且她刚刚打我,还拿鞋子扔我们,她眼里有我们这个爸妈吗?”

“好,你教,你把她教跑了吧?”张母从车窗内不断扫视外面的路边,“今天晚上要是找不到女儿我就跟你急!”

张父一股火冒上心窝,开车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急什么?她外面狐朋狗友那么多,你还怕她没有去处?我还怕我今天晚上找她都是多余的!”

“要是她没有去处呢?你想要女儿一晚上饿着肚子在外面吹风吗?”

张父捏着方向盘望着前面的马路不语,车内的气氛由于女儿的事情变得很不愉快,张母继续道,“我知道你想要女儿听话些,可你干嘛非要惹毛她?什么事就不能吃完饭再说吗?你没看见我向你使眼色了,你还非要继续,我看你就是成心的!”

车内只听见张父的怒吼,“好!我故意的!我就是成心要把她赶出去,行了吧?”

“你对女儿凶完,现在是要对我凶了吗?你以为我夹在你们两个中间我容易吗?你怎么这么吼我?”听见丈夫这么一吼,张母委屈得就差掉眼泪了。

张父也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把气洒到妻子身上,吐了口气道,“我要好好开车,你注意看外面,好找到她。”说完开车的速度又慢了下来,好让妻子从外面寻找到张婷立的身影。

张母含着眼泪不说话也不答应,默默的转向车窗去寻找她的女儿。

路边的衣服店还未关门,里面放着不知名的音乐,胡佳低着头从每一个店铺面前走过,走在路上的她在想,会不会有人找自己?妈妈会不会打电话给自己?

可是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只有风把脸吹得冷冰冰的,手也变得冰冷,口袋里的电话也没有响。

其实胡佳是明白的,就算自己一夜未归,一个晚上没有回到家都是没人知道的,她出来不过是心里有气而已,她也知道,就算今晚自己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是没人会来找自己,她也知道,哪怕今晚自己消失了,还是没人会知道。

夜风不断吹在她的脸上,她中短的头发被冷风吹起,路边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胡佳走上天桥的阶梯,桥大概是铁制成的,踩上去就有,“咚”“咚”的声音,她快步的踏到上面去,走到栏杆边,望着县城马路上的汽车,也可以看见四周的房屋。

弥红灯的灯光五彩斑斓,在上面一闪一闪的,下面的路灯还是那个昏黄的颜色,路上的汽车的车灯颜色也是不同,这样一个五光十色的环境,照在胡佳的脸上,她的眼睛里,辉煌灯光下胡佳的眼睛里面带着一些泪光。

张婷立迷茫的走在县城热闹的街边,她此刻肚子很饿,想要买东西吃,身上也没钱,她很后悔自己应该在身上带钱的,没钱什么都做不了。

离开那条热闹的街道,现在的街道就没那么热闹了,反而很冷清,她想自己的人生总是热闹的,疯狂的,从来没有过冷清,她也讨厌不喜欢,她想要是谁的人生每一天都很冷清,孤独,那还不如死了算了,这样子有什么活法?

这条冷清的街道,迎来了张父的开来的车,张母的眼睛在路徘徊,突然前面的一个身影令她精神一下子恢复了,前面那个穿着黑衣的女生——那正是她寻找已久的女儿。

“停下,快把车停下,女儿在前面。”张父用手一推丈夫的肩膀,声音急切的。

张父顺着妻子的眼光瞟一眼前方的女儿,沉默的把车停下,车一停,张母就快速的把车门打开从车内钻出来,而张父却是坐在里面没打算出来去找她的女儿,因为他还在气头上。

等隔得近了张母才对着女儿喊出了声,“婷立啊。”要是隔得远的喊,张婷立准得一下子就跑了。

等张婷立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妈妈已经拉住了她的手臂,转脸一看自家的妈妈眼含热泪的看着她,“你怎么跑出来了,你这样跑出来你知不知道爸爸和妈妈多担心你?”

看着自家母亲这样,张婷立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那一刻她的内心软了一下,还是妈妈对自己好,可是一想到她爸爸,张婷立又恢复了冷漠的脸。

张母伸手摸着女儿的手,“你看你手都被吹冷了,你这样要是感冒了怎么办?你明天还要读书呢!”

张婷立快速的从张母温暖的手里抽出手来,“我不冷!”接着继续走向前,丢下一句话,“你别管我。”

张母看一眼后面的张父然后快速跟上去拉住张婷立,“你还要到哪里去,你不回家了吗?妈妈找你这么半天,你就想把妈妈扔在这里吗?”

而张父的车已经开到母女俩前面来了,车在她们前面停下,张父从车内伸出头对着女儿喊道,“你还不快过来!”

张婷立对着车喊了一声,“用不着你管!”想要继续朝前,结果被张母死死拉住,拖向车去,“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想跑到哪里去?快跟我回家!”

被张母这样拖向车,张婷立显然不干,一把甩开张母的手,“我说了不用你们管!你们别烦我!”

“张婷立,你是想气死你妈妈是不是?你没看见这个天气晚上这么冷,你跑出来,是想感冒吗?妈妈跟着你爸爸开车出来找你,你还要怎么样?”张母说着伸手把车门打开,“快跟我回家!”

“我不去。”张婷立站在一边,头也撇向一边。

车内的张父见此情景不打算插嘴,怕一说完,女儿就跑了,然后自家妻子又怪在自己的头上,又还得开车去找她。

张母拿出大人的姿势开始教训女儿,“你不回家去,那你要到哪里去?你是不是想去那些朋友的家,我告诉你,你不准去!”

“你管我去哪?反正我就是不回家。”

张母推开汽车门,“你不回家想浪在外面是不是?你看看你多大的人了?还跟爸妈闹脾气,我和你爸是担心你才出来找你,我们要不是你爸妈你看谁会出来找你?”

“没人找最好,反正我也不稀罕!”说完,张婷立又准备再次走人,却又被张母再次拉住,可这次张婷立不干了,极力想挣脱张母的手,可她又不能打到她妈妈,“你放开我!”

“不放!”张母使劲的拉着女儿的手往车里拖,“跟我回家,不准在闹脾气了。”

于是张婷立就这样被自家老妈拉近了车内,可是一进车内看见她爸爸,瞬间就尴尬了,张母钻进车里,张父把车门一锁就在这条冷清的街上开启了车。

车内一时间沉默了一下,前面的张父默默无言的开车,张母从座椅上靠近了女儿一点,“别生气了,你都饿了一天了,说吧,一会想吃什么,我们去吃。”

张婷立看着前面开车的张父不语。

张母继续道,“好了女儿啊,你不要在这样了,要吃什么,我们去吃吧,你看我们为了找你,我们也没吃晚饭啊。”

沉默了一会后,张婷立终于开了口,“随便。”

见女儿不在冷战了,张父也松了口气,张母也笑了出来,“我们就吃烤鱼吧,那家挺好吃的,你开快点,我们都饿了。”

张父握着方向盘冷哼一声,脚踩油门出发了,他们的车经过了一座天桥,而胡佳正一个人站那上面。

在栏杆上站了一会后,胡佳低头看一眼时间,她想自己该回家了,于是离开了天桥前往她家的小区,这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广场里没有了跳舞的人们,路边也没什么行人了,胡佳独自走在路边,走向她家的小区,她今晚跑出来不过是自己给自己赌气,她心里明白是没人会来找她的,在外面吹了一阵的风,此刻胡佳的内心轻松不少,她在路边长长的呼了口气,走向自己的家,旁边的路灯拖长了她一个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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