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
某年。
某地。
处在豫陕交界处。这里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相传曾经周文王在此放过牧,种过树,还吃过这里的果子。
老子曾经在此神游,留下著名的一个关口。时值今日,依然有人前去参观浏览。
往近的说,这里的杏被胖美人杨贵妃品尝过,听说杨贵妃在这里吃过一十八颗杏,才被唐明皇那个喜欢好看且精致的美女的好色皇帝看上,选入后宫,不到几年时间,那个农村野妇就成了天下闻名,人人爱慕的杨贵妃。
由此,女大十八变的说法也是从这个故事传播开来。农村里有人说看你家的姑娘长得连柿饼子似的,又大又扁,不好看。娃她妈肯定会说,你这人没眼光,小孩子能看出来好看吗?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到时候,你家那个带巴的,就是扔到大街上我家娃都不待看得。
当然,这话说的有点离谱。
当然,不可否认,这一带出来的姑娘各个水灵,人见人爱。而且有杨贵妃那一种说不出来的风韵,由此,这里的姑娘眼界高的吓人,各个都想找个唐明皇那样的有才,有权,还有钱,更主要的是还懂得浪漫的帅哥做梦中情人。
这下可苦逼了这方水土的男丁。
上学没钱,出门卖气力干活,弄得一身臭汗,人家姑娘看见了,一身汗臭味能把人家姑娘熏到爪哇国去。本来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被头顶上那个大太阳整的像个非洲人移民到中原来的一样。满腹经纶的大才子早已经被生活的那种苦折磨的连个加减乘除都算不好。被人嘲笑笨蛋,无才,更可气的是连祖辈都被人说出来,说什么祖辈没积德,要的儿孙不成才!
真奶奶的!老子长得不好,跟我老祖宗有半毛钱关系。就你们没张开的烂槐树花,也配入老子的眼。
带着这种盛气凌人又自欺欺人的男子汉的自尊在外人连名字都叫不顺口的村庄里灰头土脸地生活着,成长着。
爸妈看着自家的孩子,心疼之余就是无尽地怨恨。你这个穷命根子,怎么就脱生在这穷沟里,生的时候没奶喝,长得时候没米吃,眼见能说话了,还比人家孩子晚半年,正赶上社会主义好时候了,人家开着尼桑,你还高傲地骑个破自行车,一天没羞没臊地唱着妹妹坐船头的歌,要命啊,就你爸那个物事,能种下槐树花的苗子,那就是说明你老妈前辈子是富婆的命!
说这话的人是章开山的老婆子。
方圆百里村庄,知道章开山的,都知道,那家伙是个好吃懒做的主,整天想着从那寻个宝贝,一夜暴富。而且还喜欢研究星星。大晚上对着星空那叫一个陶醉呀,要不是章开山的老婆子知道这主也是教过镇上中学的人民教师,当初老妈说什么都不会嫁给这货色。
自从嫁给这主,日子就急转直下,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命不好,被人说成扫把星,闲暇之余,听一些老婆子啰嗦:
章开山也算是远近乡里的才子,正待学业有成之际,眼见就要飞出山里,看见外面的花花世界了,竟然就摊上了这么一个狐媚子,这不,连个伟大的人民教师都被剥夺了身份,住进了刮风下雨都不知道往哪里躲的屋子里,一整天那啪啪地声音就是在宣扬一个落魄书生被鬼妖缠身那精气被吸干剩下皮包骨头还爱到坟墓里的视死如归的那种精神。
多伟大!多么富有想象力,活生生自己的加入被这村里人说成了翻版地倩女幽魂。只是自己活生生地人被说成了女妖,不是,是鬼妖。是从狐媚子进化到鬼妖,要是自己在外有人,那绝对在这村里成了妖精了。
对于这些外人的说法,自己承认,自己长得好看,娘从小都对外人说我家这娃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事实上,自己十八岁那年,的确长得风韵之极。肤白面娇,腿长腰细,穿件带个领口的衣服,只要开一点春光,那绝对是天大的新闻。从小自己也被人称之为另一个杨贵妃。可自己不这么认为,自己瘦的就像风筝被吹上天,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家杨贵妃胖嘟嘟的,哪像自己。可怜见的。
一日,一个少年在河边吟诵诗歌,只听那是被后人传承几百年的词句。些许年过去了,已经不想再记得那些词的内容,只记得什么‘问君能有许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自己那时候觉得,这少年还真是有才啊,这心中的愁苦用一江春水来比方,看来,还挺诗情画意的。那时候,一颗少女的芳心就被这才气给勾住了。
后来,自己问那词是谁写的,那少年说是自己信口开河胡说的。过奖过奖!谦虚地看起来很做作。自己也就从那个时候起,就给自己定了一个规矩,谁要是把自己心中的愁啊,形容的超过那一江春水向东流,自己就舍命陪到老。可惜,村里那帮男丁,能把自己的爸妈的名字没有写错都算是烧高香了,哪里还有那种文艺范。
什么愁啊愁,愁就白了头。什么愁?愁是什么?愁就是老子娶不到你,老子就愁,愁的要命!什么?要愁(抽)的形容词?那就是抽(愁)我一巴掌,让我亲一口呗。那感情好。抽(愁)吧,打够了,跟老子回家!
……
没有文艺范,没有帅到自己想下嫁的那天伟岸而玉树临风的身影,一颗悬着的心就被那天的小河边的身影吸引了。随后,自己的一颗芳心就天涯海角地找寻……
“你说什么?你说你看上了章家那娃儿?那家我们高攀不起啊!人家娃儿那身后,跟着比你好看一百倍的女娃儿呢,而且,那是个迟早要飞出去的龙,你这只算得上麻雀的鸟还是跟在凤凰后面看热闹去吧……”
自己的娘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这话,叹着气。那神情就是在告诫自己,跟那小子能好上,那自己就能变成龙的另一半——凤凰。但是,那种概率几乎比登天还难!
“娘,你这是看不起女儿。女儿有自己的本事……”
“什么?本事?你有什么本事?就是倒贴人家,人家看能看一眼不,何况,那人民教师的工资,够两袋大米了。两个月的生活费啊,那就是个会移动的地主,还是不要想了,找个门当户对的小伙子嫁了吧。前几日,你大姨妈家的远房一个亲戚,就住在……”
“娘,女儿就是有本事。他那章家有什么高攀不起的,不就是出了一个人民教师,我就高攀不上了,看他家的瓦房,还没有我爹在世的时候盖的好看大气呢。不就是被传说考上了市里的师范院校,能当教师,那又怎样?是个男人总该娶老婆吧,老婆总该是个女的吧?娘你看看,我那点就不像个女的啦,我跟别的女的差别在哪?别的女的身上有的东西我身上都有,而且,我觉得我比她们好看。是男人都喜欢好看的不是吗?”
自己说着话,在已经满脸皱纹的娘面前,风姿撩人起来。那状态,就是在一个中老年妇女面前显摆自己有多年轻漂亮。
“啐!你这娃儿是没爹教,说的什么混账话。什么叫别的女的身上有的东西你都有。从今儿起,你就不许在外胡闹了,你张大婶昨天拿来的鞋底样式你就在家学着做。从现在起,你就自己给自己置办嫁妆。”
娘甩手出门。只听哗啦一声,铁锁子被提起来,砰地一声,铁锁子钻进了锁芯,咣的一声,自己就与世隔绝了。
也在那个时候起,自己埋头苦干,委屈变成了聚精会神为自己置办嫁妆的动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把两人的身影做成鞋底样子,然后放在一起苟合。
人常说没爹管教,女儿就野!自己就活生生地验证了这么一句老话。
娘为了生计已经顾不上自己女儿的一些私生活了。
自己有绝对的空闲和夜深人静和将要去县城教书呆在家乡过暑假的章家‘大少爷’约会。
还是小河边,两人你侬我侬,旁边的小树林里,成了两人秘密靠拢的场所。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人间即将面临一场大雨倾盆之际,两人在电闪雷鸣般地交响乐中私定终生,誓言永远不离不弃。
天晓得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再见面的时候,已经有三年了。
像是人死了之后,要过三年一样。自己拿着用锋利地剪刀剪的白色纸片,装在一个灰色的篮子里,这是那个家伙走时给自己编织的那个花篮,现在成了自己的手包。里面放着煮好的两个鸡蛋,一个白瓷碗里熬了多半天的小米粥,还放着两根蜡烛,一个窝窝头。自己盛装出行,白衣素裹的,在旁人看来,这丫头秋日高照,落叶纷飞之际,赶着去某一处上坟。
小河边,放上鸡蛋,窝窝头,然后,用纸包裹着。随后,用手堆成一个小山丘。白瓷碗摔破,小米粥浇到上面,插上一根木棍。旁边点上两根鲜艳地蜡烛。上面写着
——祭奠我们的爱情。
落款是刘婉心和一只忘恩负义地狗。
面朝小河,那流淌地河水混浊的像是自己已经被这个社会污浊的心。
明天就要被人上门提亲了。自己那可爱又讨厌地娘不顾自己的反对要把自己嫁给邻村的李二。听着名字就觉得那人不怎么的。
看着小河的流水,想想自己现在的心情,又一次想起,那少年的词句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你骗了我,那是南唐后主李煜的词。你说是你自己说的。你个大骗子,大骗子。骗了我的青春,骗了我的身体,骗了我的思念,骗了我的一切,我恨你!我这辈子最恨你!”
“我也恨你,恨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不来看我,不来疼惜我。我恨你,你明天要嫁人了,嫁给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二货,嫁给了我讨厌你嫁给别人的任何人……”
声音慢慢地靠近,一股温暖油然而生。可是,就在自己回头的那一刻,自己看到了一个只有半个身子的人,鲜血淋淋地朝着自己走来。
依稀,那人的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