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青云真意的顿悟很令人愉快,带着丝丝缕缕的快意,刘骥没有停下思索的脚步。
青云决无心无意、无时无刻地如呼吸之本能一样吐纳运转!看着不远处的胡见秀也是正在打坐中,胡见秀想让刘骥火中取栗之心,昭然若揭,但他却将计就计,打算把此番夺宝变成一次问剑之旅。
世人言:言多必失,世间又有:一个谎言既出,后续更得百千谎言来圆。
刘骥先前言语混杂,在外人看起来是心乱了,又或是在反复试探,这些都没错,但其实最深层次的意思,他是在验证猜想问剑试炼这一段的描述中所极为渲染的——杀与不杀,得与不得,在乎一心。
这句是怎么个意思,如果在这句上面弄不清楚心意,恐怕事关非小,刘骥不知道别人修真问道是真为了长生还是假为了长生,但他知道自己确确实实是想要长生,也是要溯返时空,神照大千的,容不得丝毫差错,如果因为这一步踏错,致使道基不稳,届时恐怕要付出万千倍代价。
这下意外得了青云真意,刘骥压抑之感消散,神意滔滔,只把内外天地、前因后事看了个通透。
青云门传下青云决,是大方的做法,是第一段问心后的奖励,只要活着便有,更是闯第二段问剑第三段问道的凭仗,这点大家都知道,但即便是这样,如此重要的奖励都丝毫没有在青云三关的描述中提及。
因此,刘骥断定——问剑一段,关键不在杀与不杀、得与不得,而是要通过这关,得成一颗杀、得皆通的通明剑心!
一通百通!
顺着这个思路,刘骥终于明白青云试炼三段的真正意义所在:兼容并包,因材施教!别的仙家大派或许还只是在通过入门试炼选拔弟子,青云门从一开始就在选拔中坚、骨干,甚至道种!看似轻传青云决于外世,实际是在培养万千青云弟子,影响亿万世人,修炼青云决,潜移默化,易筋洗髓,或不得大成,却种青云之意在人心,故不论善恶,不是青云弟子,也成青云种子!
端的是阳谋,果然真大气!
问心可修青云决而或得青云真意,故问心之宝是为青云真意。
问剑杀伐舍取通透而或悟通明剑心,故问剑之宝是为通明剑心。
那么问道的道法自然是什么呢?
众所周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补有余,皆是自然,道路却截然不同。
刘骥并没有陷入空想之中,久思害身伤神,把思绪拉回即将到来的杀伐之中。
胡见秀已经迷于宝物而神魂不清,刘骥多番或意有所指或颇为乖张的言语都不曾惊醒他,反而为他视为故作高深的小人,更编造百千谎言,胡言乱语来惑乱人心,正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表现,结果如何,自有他的造化。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明智而行,便是通明。
他有百年绵泽为凭,我又何以为凭?
峡谷中山林茂盛,阴气逼人,却没有毒虫踪迹和兽吼禽鸣,只有阵阵腐臭腥气随山风扑鼻,让人心紧。
“滋滋,滋滋……”
月上树梢,赤阳果早已隐迹,峡谷崖壁裂缝中钻出一条通体纯白如美玉的妖蛇来,长不过丈许,粗如握拳,既不吐纳月华,也不留恋赤阳果,只见它迅速地以赤阳果为中心,绕行崖壁数圈之后,窜入谷底不见。
刘骥见此,不由暗赞一声,即便没有这赤阳果,这蛇也极限接近于诞生灵智,围绕赤阳果绕行,既是巡视领地,也是留下体液,震慑兽禽,怪不得这峡谷异常寂静,假以时日,阴极阳生也不是不可能,恐怕胡见秀即使能操控谷中百年布置,这蛇也不好对付。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胡见秀神情也颇为严肃,只不过双方之前已经约定好夺宝的方法,此刻便要看他的行动,然后才轮到刘骥动手。
“这蛇白天的时候必然隐匿在赤阳果之旁,吸取日精的同时,也能吞食赤阳果为太阳所激发的些许灵气,而日落时,神物自晦,这蛇蛇性极阴,反而受不得月华,若吞食月华,月华与同属地精的石乳玉液融合,便可说永无灵智化生之日,阴极阳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等修真问道之人尚且难以做到,更别说这等偷天瞒地的懵懂妖兽,月升之际,它必然潜回谷底吞噬石乳玉精,届时我自潜入谷底引开此蛇,还望师兄能马到成功。”
刹那间,胡见秀有些许迟疑,但马上又恢复郑重,朝刘骥一拱手:“你我师兄弟能否大道可期,一切全拜托师兄了。”说完,一个纵身,直入峡谷深处。
纵是歹毒,行为果决,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
过得数个呼吸,刘骥眉目转动,顿生精悍之气,只见峡谷中阴气岿然不动,阴冷的山风中,影影绰绰依旧如故,显然胡见秀没有惊动妖蛇,也没有启动布置,只是藏匿了起来。
果然,最毒不过人心,刘骥了然一笑,长身而起,鼓动青云真气运转双眼,神识照澈,数十丈外的赤阳果周遭情形,尽收眼底。手腕转动,青云剑急挥,一剑分化十数残影,把身边一颗小树尽去树枝,斩做数十段,剑气牵引下,残木变成残影,狠狠打入赤阳果崖壁下方树林。
打草惊蛇!
引气境,真气灌注刀剑拳脚,气机所到之处,天地灵气为之震动,是为剑气,如能把全身真气转化成真元,便可将剑气变成剑罡。
此时刘骥只能用出剑气,靠的还是青云决根基扎实,已然登堂入室,不过在青云真意的加持下,刘骥已经有了问鼎武林宗师的潜力。
实力是武林高手的实力,却全无武林高手的风范,刘骥手上动作不绝,连番作为,崖壁下方数丈方圆的林木已经全部被轰炸了一遍,面目全非,心神照澈之下,全无异动反应。
眼瞅着亲手开创的“好大场面”,刘骥脸上不见丝毫欣喜,反而凝重了几分:没有角色出场,拳打空处最是难受倒是小事,重点在于,他这番施为,谷中这等程度的变故,恐怕既没有出乎胡见秀的意料,也在妖蛇的容忍范围之内,这就让刘骥不得不反思——还是有些小看这方天地的人物了。
只是此时形势,已经势成骑虎,上还是退,关乎的不是一颗赤阳果,而是一颗通明剑心。
得与不得,在乎一心。
果然如此!
如果不知道就罢了,算是无知无畏,但如今既然猜想到了问剑试炼的目的,反而就得迎难而上,否则无须再谈长生,果然是在乎一心,刘骥警醒自己。
夜空一点流星划过,刘骥毅然捕捉到了一丝明悟——人生苦短,如若不得永恒,辉耀大千,宁做流星,光热一刻,但求无悔。
得与不得在天,为与不为,在人在心。
心念一起,再无他想,身化飞猿,心意、身法、刺剑糅为一体,形异而神似,正是一招《猿公跳涧》,气势惊人,剑尖一缕剑气吞吐,直取赤阳果!若得丝毫剑气碰到赤阳果,这般天地奇珍便得立地消失。不到一吸功夫,数丈距离一跃而过,眼看青云剑上这般决绝的狠劲,就要触及赤阳果。
正当此时。
一条白练飞出,刘骥立感剑尖承压,剑气之势为之引偏,正要变出一式《白猿望远》,突然识海震动,神魂一阵刺痛,确是妖蛇的手段:幻魂定魄,但痛归痛,依旧目不转睛,循着目光而去,乃是一条更大的雌性妖蛇,明显与之前的雄性妖蛇是一对。
刘骥虽然神魂震动,剑势偏出,但能穿越时空而来的不泯灵魂的坚韧之性绝不是说说而已,硬顶着神魂之痛,剑气堪堪将黑草所在石壁一并斩断,直落崖下。
也好!刘骥暗赞一声,暖场完毕,该主角上场了。
引蛇出洞的刘骥去势已尽,身形在半空一顿后,顺势如同斩落的石块一般,直落而下,崖下残木凋草无数,绝无生命之忧,倒是那赤阳果近在咫尺,取与不取?刘骥心神电转,姿势不变,继续落下,近在咫尺而不取,只因谷中形势尽在掌握。
雌性妖蛇毕竟只是妖兽,不是妖精,哪怕无限接近于化生灵智,但终归还是妖兽,不生灵智便应变不足,或许从未见过这样的两物同时坠落的情形,不知道是继续攻击敌人,还是先去追回宝物,雌性妖蛇愣是顿了下,而后电射而下,直追赤阳果。
与此同时。
阴风陡起!怨灵咆哮!
峡谷中的布置被激发了。雌性妖蛇或许不到一个刹那的停顿,结果却是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