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平迅速跟上变化,又是一式猿公跳涧,剑罡暴涨,再不隐没,刘骥轻轻一击,准确地捕捉到谢平的剑尖,将他的剑罡引偏,就这样,两人几个呼吸间已经斗了十余记,攻得有力、决然,守得自如、漂亮,两人越打越快,周围的学徒难得看到这种生死之争,顿觉精彩纷呈,不由大声喝彩了起来。
尤其是一些引气境和练气境的学徒,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台上两人使用的都是最常见的青云决和猿公剑法,都是在想,没想到青云决和猿公剑法能练到这么大的威能。不知不觉间,这些最底层的学徒,偏向了刘骥一些,都有些由衷期待这个新来的教习能过通过考核了。
以宋远三人为首的,修为较为精深的青云弟子,无疑看出了一些门道:从头到尾,刘兴隆都只是以一招似是而非的白猿望远挡住了谢平的全部变化,而且眼前这平衡的局面,很容易让人忘了刘兴隆只是练气境,用的是真气,发出的是剑芒,而不是通灵境的真元,剑罡。
谢安和玉生烟也是一脸关切地关注着场中情形,玉生烟再没有丝毫骄傲之意,谢平可是三人当中,心性最是稳重,心思最为谨慎的一个,他都只能做到这样的局面,可见这新来的刘兴隆确实不凡。
说时迟那时快,上百招之后,谢平确实越打越迷糊了,虽然人如其名,脸上仍是平稳,但心下知道:先前还施彼身的想法是彻底破灭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得不出辣手了。
谢平右手收回攻势,左手捏做剑指,口中似是念念有词,青云剑颤动不止,瞬间从剑身上飞出一道寸许精光,绕着谢平兜了两圈,随后便见谢平剑指点向刘骥,精光一闪而没。
“御剑术!”
“飞剑!”
“灵器!”
绝大多数的剑阁学徒,其实是属于青云门的最下层外门弟子,并未获得高深道术,也少见法器之上的灵器,大开眼界的同时又都眼热不已,恨不得自己化身为试剑台上斗剑人,是自己在御使飞剑。
学徒们初时的惊讶过去,并不会在心中留下不良情绪,毕竟他们大都是从问心、问剑、问道三关走过来的,天资不凡,基本的眼力也有,这场中新来考核的教习,不就是他们最佳的榜样么,化“腐朽”为神奇是什么,眼前这一幕就是!
刘骥本来就是想称称自己的斤两,之前折腾这么多回合,他已经感觉谢平在剑法上,并没有超过胡见秀的水平,基础纯熟,但没什么新意,能被他以一招白猿望远防住所有攻势,想必他神灵即便强大,也不过是相对普通同境弟子而言,而且他始终不曾搏险,这性格也是过于求稳了。
这会,谢平飞剑一出,眼见谢平终于发挥出了真元的法力属性,结合道法、灵器使出了御剑道术,刘骥彻底打起了精神,再不复蜡黄道人模样,变作一个青焰熊熊的剑客,心景中,精光所有可能的路径、攻势全部一一演化,试剑台上,于千万分之一刻间,一道青焰剑芒隔档开了破空而来的精光。
“叮!……”大厅中清音不绝。
道道精光有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条条剑芒好似青焰焚天,每每都是在精光现身之际,便有青焰相阻,两者只要碰到,便是一声清澈的剑吟,试剑厅中顿时沸腾,剑阁学徒们一个个看得如痴如醉。
赵致远和王茂宫等人心态最为轻松,不过这会,两人也发现了,他们的曲师妹对试剑台上的刘兴隆颇为在意,眼见刘兴隆道道剑芒,在御剑术面前丝毫不落下风,曲如云脸上也是异彩涟涟,两人对望一眼,同时把刘兴隆当成了情敌。
玉生烟和谢安此刻多了一分凝重之色,谢平已经开始动用底牌了,这刘兴隆居然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那一身青焰般的护体真气,更是让两人感觉极为刺眼,只恨不得谢平赶紧出杀手锏,弄死这个狂妄之徒。
“如何?”宋远三人又私聊开了。
“有戏!”丁洪这会眼光发亮,见猎心喜地说:“刘兴隆真气精纯,如臂使指,更难为可贵的是先天神灵强大,总能在毫发之间、千钧之际频频找准灵器所在,换我们置身处地,如不用法力,也应该是不过如此了。”
“丁师兄说得在理,不过宋师兄问的是结果,就我判断,胜负还是对半开,这谢平谢安两兄弟是玉青锋宗主给玉生烟找的玩伴,不可能没有赐下一些手段,而且刘兴隆神魂强大,上面在我们进行试剑九问时,应该已经注意到了,玉生烟三人的到来,与其说是偶遇,不如说是安排,依我看,上面也是有把刘兴隆当做三人砺剑石的意思。”吕步凡娓娓道来,宋远和丁洪均是不由点头,他们三人本就交好,又同是先天境法相期的修为,对于吕步凡的见微知著,也是见惯了的。
唯有谢平,因久久拿不下眼前的刘兴隆,飞剑遁出也是无功,这会已经打出了真火,一点教训的念头,早化成了杀心,老实人轻易不发火,发起火来不是人。
刘骥心生感应,目光越发冷冽起来,司马平和杨能殷鉴在前,由不得他不再提高警觉三分。
再看无益,是时候结束战斗了,想到这里,刘骥周身青焰陡然一收,一柄长逾三丈的青云剑显现出来,正刺谢平脖子,直接把正在凝心御剑的谢平逼了个无处可退,只得一个懒驴打滚堪堪避过。
场外玉生烟和谢安脸色铁青,刘骥这一剑就好像刺在他们脸上一样。
下一刻。
谢平爬起来,冷光一瞪,彻底闭上了眼睛,刘骥神魂一震,脸色剧变。
“啪!”
在外人看来,谢平闭眼之后,刘骥忽然变色,谢平摔倒在地,生死未知,刘骥踉跄几步,站稳。
全场鸦雀无声!
“刘兴隆通过考核,正式成为剑阁初级教习,请下一位前来应聘教习的道友做好准备!”宋远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一锤定音,立即宣布了试剑结果。
丁洪和吕步凡抢入台上,分别走向刘骥和谢平,眼见吕步凡对宋远点头,丁洪也是长出了一口气,对刘骥赞道:“干得好,干得漂亮!”
玉生烟和谢安哪还不知道三位前辈的意思,分明就是防止两人与刘骥再起冲突,届时只怕不只是会砸了剑阁的招牌,也会让这三位考官灰头土脸,不过得知谢平只是昏死过去,两人也是放下心中大石,谢安上前背了自家兄弟,玉生烟则走到了刘骥面前。
“我承认是我小看了你,也感谢你没有痛下杀手,这也许在日后会救你一命。”玉生烟盯着刘骥冷冷道,转身离开。
宋远三人控制了局面,目送玉生烟走开,吩咐了管事弟子带刘骥前去教习后舍休息,三人不由再次齐齐感叹。
“这刘兴隆心性好生通透!”
杀与不杀,得与不得,在乎一心。
刘骥正是秉持一颗通明剑心,在谢平对自己起了杀心之后,仍旧留了他一条性命。当时谢平的神识攻击,对刘骥来说不过是挠痒痒,后续的脸色剧变、身形颤动,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自打从杨能一战后,刘骥早已经明白形神俱灭才是杀人害命的最佳手段,如果不打算下杀手,斗剑结果如何,都只是因势利导罢了。
玉生烟三人明显大有来头,以刘骥的实力,正面打杀不难,难的是后续连绵而来的麻烦,若真是打杀了谢平,恐怕日后再无安生日子。
很多时候,高人们不用说话,不用示意,就有无数的人在主动揣测他们的心意,争先恐后地为他们服务。这世上的世道就是如此,修真之人依旧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有世道,刘骥拈得清楚。
刘骥在剑阁后舍休息的时候,玉生烟也在向她父亲玉青锋汇报谢平受伤一事的来龙去脉。
“父亲明鉴,当时,我在剑阁阁楼里间休息,通过明镜,看到那病秧子故作桀骜的样子很是盛气凌人,有心打压一下他的嚣张气焰,就主动向管阁龙师兄提出了愿意作为挑战弟子的想法,龙师兄也看到了那病秧子的态度,就同意了,然后我就出面挑战,那病秧子狡诈得很,最后谢平师弟主动出战,我也遵循青云门和弘文馆的规矩,不管形势如何危急,都没有任性出手,后来就回来和您汇报了。”玉生烟一脸乖巧,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父亲颜色,说到最后,还不忘夸赞自己两句。
玉青锋听罢,哑然失笑,自家女儿的小心思,做父亲的哪能不知,不过这事请虽然发生得突然,结果却恰到好处地都能被大家接受,他自然不会吝啬一两句夸赞:“乖女,这次做得不错,有理有据,知道进退,大有长进,为父欣慰。那刘兴隆虽然是初入门的外门弟子,但终归是正儿八经的青云弟子,根骨天赋虽然不行,但能做到伤人神魂而不毁人神魂,可见他神魂优胜,想必也是有些运道的,有这样的教习,对剑阁来说也是好事。”
“父亲!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丢了面子啊,那么多同门师兄弟看着,日后你说我怎么有脸去剑阁找人论道试剑啊,如果就这么算了,我不依啊。”玉生烟知道自己父亲心情不错,拉了他的手就开始使出撒娇绝招。
“哈哈,我的乖女还有面子呐,我怎么不知道呢,十六岁的小妮子也有面子了,哈哈!”玉青锋久居人上,自是极为珍惜这份难得的天伦之乐,不过他也习惯了宠溺自家女儿而不觉,心念一转道:“谢平昏死,是因为神识受到攻击,可见神识攻伐之术并不少见,这样吧,为父传你一门《锻神决》,你修炼有成之后,由你亲自找回面子,岂不是更好!”
知女莫若父,知父莫若女。
玉生烟对玉青锋的脾性掌握得透彻,知道这已经是他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若真是自己父亲替自己出手,那才是真的丢了面子,当下露出笑容,有如夏日雨后见晴,阳光挥洒在荷花上,灿烂之极。
正自父女二人情感交融,父慈女孝相得益彰的时候,数道钟声隐隐传来,玉青锋一惊,凝神细听,这青云殿的大钟可是多少年没有敲过了,这次一敲就是直接十二声,那就是召集十二宗议事的意思,门内这一辈的真传弟子,必须全数出席。
“乖女,宗门有大事,为父得马上赶过去,你且安心修炼《锻神决》,过会带一株百年人参给谢平,也可以把《锻神决》传给他们,待为父事了,在来看我的乖女找回面子,大展雌威。”
“发生了什么事么?”刘骥从后舍出来,叫过一个管事弟子问道。
“没有啊,教习何出此言?”管事弟子一脸疑惑,不似作假。
“可能我修炼时心生幻念吧,没事了,打扰你了,你去忙吧。”刘骥收住惊讶之意,心知应该是自己神魂强大才听到了十二声钟响,不过即便我神魂再强,青云门内不说,单说弘文馆之内,和我一般的修真者,也不在少数,他们听到都没什么反应,那我也就是瞎操心了。
修真者之间传信的方法很多,最常见的就是神识、神念勾通,最是直接,其次就是通过飞剑、符箓等灵性之物传书,修真者在飞剑中留下一道附含讯息的神念,这飞剑便会在神念的操持下,传给远处的特定人物;还有就是口信书信了,不管是通过口信,还是亲身传递,表现的是正式之意。
类似这种钟声传信,更多的体现一种事先约定,刘骥发现弘文馆无有异动,也就回舍修炼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