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平动了,一剑如黑暗中晨曦初现,天光迸裂,辉撒大千,整个人随剑而上,全无防御的气势直逼九天洪水,倾倒大千,咆哮欲吞万灵,身剑合一,一道虹光破开昏暗,直欲夺人而噬,在外人看来,他明显故意模仿之前刘骥的做法,一往无前,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欲扬先抑,不光是要弄死刘骥,更是彻底的羞辱刘骥,以真正的扬名立万。
两剑相交。
一羽不能加,一蝇不能落。
全神贯注的刘骥对司马平的状态丝毫无有遗漏,全然在心,正面迎上,岂料心神突生险意,一道气势恢宏的虚无剑意,仿佛自九天而下,直落神海而来,刘骥念及力及,诛神刺亦是狠狠一甩。
“哈……”
以搏命之势掩人耳目,唤出太虚剑意,直奔刘骥,眼见刘骥变色,司马平大笑尚未完全出口,猛然神魂剧震,如遭雷击,心智失守,真气涣散,身体抽搐数下,僵直倒地。
底牌尽出,志得意满的一刻,司马平连自己怎么倒地的都不知道。
旁观的众人却看得清清楚楚,两人双剑甫一交接,司马平要笑,刘骥变脸,下一瞬,司马平抽搐倒地,再无声息,刘骥颤动数下之后,依旧站立于原地,众人完全不曾想到这般结果,面面相觑之余,也各自回味,原本还小瞧刘骥声名不显的人,此时全部冷汗直流,设身处地而想,恐怕只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今虽然旁观了全过程,依旧不知其中奥妙。
没有天崩地裂,没有血肉满天,便如水火湮灭,无声无息。
众人不知,邓无畏却心知肚明:司马平定然使出了老祖所赐的护持太虚剑意,刘骥能对上太虚剑意而不倒,必然也是有同等甚至更为高明的手段,只是司马平那蠢货战前把话说得太死,如若自身此刻冒险,再上前去偷袭,如果刘骥只是装模作样,那只会既做了小人,平白坏了名声,又没得实惠。
不行,这个小人得换个人来做。邓无畏目光逡巡,掠过秦月奴和裴天赐兄弟,最后落在影影绰绰的山之中,心思莫名。
刘骥此刻也是凶险异常,刹那之间,感受到危险,刘骥立即发动了诛神刺,之后便全心全意在识海中与这道来自九天的剑意周旋,亏得是刘骥神魂强大,不输先天,才有这个周旋的机会。
先有问剑实境大蛇道人相争在前,丝丝毫毫,尽数于心,刘骥先天神灵因此化生面目,集狂野、灵动、桀骜、渊岳种种灵性于一身。
又有先天神灵顶破识海天地,晋升练气境,化生灵智,演化日月,青气白云。
再有古墓先天神灵与祭坛鬼神互噬,得成强大,凝实,堪比先天。
复又历劫先天神灵三世之谜,再吞许三世,神魂不输真人。
后得《血神经》分神化念,先天神灵自主凌迟一万零捌佰之数,历尽千刀万剐。
经此五难,刘骥本就坚韧的神魂,已是堪比天人,同辈之中,绝无仅有,也使刘骥有了些许安身立命的本钱。
此番太虚剑意一经落入刘骥识海,正要斩杀先天神灵,不意先天神灵如此强大,识海天地如此灵动。
太虚剑意看到先天神灵明明就在不远处,却总有千拦万阻,日月齐辉,光暗变化,无从定位,先天神灵位置难测;云山雾障,生灭无常,剑意无从斩破虚妄;电闪雷鸣,神霄天雷,道道神雷消泯剑意灵性。
天地间风雨如晦,这风不是普通的风,是九天罡风,积毁销骨,这雨不是普通的雨,是九幽冥露,消融金石。
不多时,那太虚剑意已然近乎耗损殆尽,下一刻,蓦然溃散,显化出来,一尊老道坐于蒲团之上,睁眼一扫,正见先天神灵做修罗神将,方天画戟狠狠一挥,老道化为乌有。
危险解除!
刘骥犹自闭眼,一一体会,此番剿灭剑意,得益于《血神经》千刀万剐分神之法颇多,收获也是非比寻常,那太虚剑意固然是消散了,但先天神灵所化的道人手中却多出了一柄青云剑,与青云真气灌注的青云剑不同,此时剑上多了些莫名剑意,虽不能彻悟,日后再见得类似手段,却又多了几分了解、把握。
小千无碍,大千返照。
司马平神魂泯灭,幸得易筋洗髓已近大成,肉身难死,俊秀的脸上,得意中带有惊惧,只是再无变化。
方圆数里,人影不绝,身旁数丈,数处心血来潮。
“何苦如此!”刘骥暗叹,只做神情萎靡,打坐于地。
裴天生稳稳按住了裴天赐的肩膀,面对六个哥哥垂询的目光,他正视自家大哥,稳稳地一摇头,其意不言自明。
裴氏七兄弟,一母同胞,心血相通,其中以老七裴天生心性最为灵动,他岂能不知裴天赐可能的举动,当即就出手打消了裴天赐的念头,若说实力,确实是裴天赐稍胜一筹,单说心智,裴天生当仁不让,事实上,他们七兄弟明面上裴天赐为头,暗里却是裴天生拿主意,之前裴天生笑看裴天赐吃瘪是小节,深意则是早已知道司马平会出头,司马平这个首领当久了,只要怂一次,脸面就全没了,所以他之前才会笑得放肆,笑得开心。
刘骥没有想到数处心血来潮中,脾性最为暴戾的裴天赐,居然能按捺住心思,不由再次感叹,这个天地的修真之人,只要是有点实力的,就没个傻的,便是如今躺在地上的活死人,要不是他先天神灵异于常人,躺在地上的,早换成他了。
稍许。
刘骥心念一动,伸手为司马平把脉,低眉垂目,神情安适。
“他在做什么?”秦月奴蹙眉,轻声问秦明月,她是自家人只知自家事,昆仑一龙都倒了,刘骥却还活着,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但地上躺的司马平可是生死未知啊,她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了,不知这不是昆仑派的人怎么看待眼前一幕。
“这……不知道。”秦明月略作思索,还是只能这么回答,其实他的回答代表了观战众人的基本判断——形势未明,不宜轻动。
刘骥很清楚司马已经死了,对人族来说,神意泯灭,就是彻底死了,不过眼下的司马平肉身难死,倒是一个不错的实验对象。刘骥通过把脉,暗暗地把一个血种送入了司马平识海,更打入一道血神真气,替司马梳理了全身经脉真气,完成了对司马平的种血。
此刻司马平在外人看来,除了气色有些亏虚之外,得意中带有惊恐的神情也已慢慢平复,好似是沉睡了一样,即便日后有高人去探查他的识海,也只会发现他的先天神灵归于一团,似乎是受伤颇重,灵光近乎湮灭,只得缓缓温养,好在他易筋洗髓有成,只要识海一点灵光不灭,又或者说神意不灭,真气就能自动循环,保住性命,说不定哪天神魂恢复,还能再续仙路。
魔门天魔宗有一门道法《道心种魔》,这道心种魔说来也怪,便是能在人神魂中,种下一点外来灵性,日后待这点魔灵长成,魔性化生,只要在种魔人的感应范围之内,被种魔的人,生死全在他人掌握,好处是被种魔之人,修炼天魔宗和种魔人的道法都是事半功倍,如能一日脱离种魔人控制,那便是天大的造化。
《血神经》无疑是血影门的根本道法,比之《道心种魔》又各有千秋,《道心种魔》意在神魂,精粹专一,挟神魂而令三宝,《血神经》则直接根植三宝,不说两者之间的绝对强弱,但《道心种魔》只是《天魔策》的一部分,《天魔策》才是天魔宗的根本,从这点来说,《血神经》确实比《道心种魔》高一个层次。
刘骥眼里,司马平已经彻底成了他的一个完美的种血对象:精血旺盛,已成精气狼烟,足够血种吸纳精血,进化血神子;神魂泯灭,血种有灵,刚好替代;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早已贯通,只需渡过一道血神真气,血神经便能立即自动进行大周天搬运。
事实上刘骥也正是这么做的,假以时日,又不知“司马平”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刘骥稳稳地清晰感应到那唯一外出的血种在缓缓成长,与他心意相通。
不过,神识攻杀之法配合血神经后,威能明显也太过于强大了,而且这种神识攻杀之后,配合血种,制造夺舍之身的方法也不难得,血影门的名头怎么就还是不如天魔宗呢?也是,那道太虚剑意,不也是和诛神刺一样的神通道术么?我还是眼界太小,知道的东西太少了,刘骥心想。
“司马道友已然神陷混沌,也算是与贫道分出了个高下,若无他事,贫道可要出去了。”
“哗……”
众多围观的各门各派试炼弟子,或远或近,一阵哗然。
从刘骥颤栗欲倒,到刘骥睁眼,为司马平把脉,不过一瞬间的事,此刻刘骥再出此言,众人意料中的大战还没有开幕,就这么寂寥收场,众人只得把目光再次放回邓无畏这昆仑一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