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斯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再次看向公爵时,渐渐敏感的内心大概知道这么做肯定对公爵不利。眼下公爵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他的下颚两侧不停摆动着,一定是气急败坏了。事情正如塔斯所想的那样,这位长者正是这里的主教,此次来到公爵的城堡里就是为了见识这位青年,不过开始并没有对这位克里斯蒂福公爵城堡里的骑士有什么打算,但看见他之后,一种贵族骑士的直觉最终让长者决定将他纳入教会的名下,准备让他成为教会的骑士,培养成教会专门的侍卫。一旦这样,那么塔斯便会离开公爵的城堡,最重要的是他还并没有更名为克里斯蒂福,显然这打破了公爵看似完美的计划。
在记下塔斯的名字之后,教会的人便冲冲离去了。公爵脸色暗淡,在无奈望着主教离去的身影之后,公爵立刻盯上了塔斯,虽面无表情,但是眼神里充满了悲凉,看上去正在诉说自己内心的无奈之苦,但是公爵却紧闭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接着慢慢地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最近的天空也总是像今日公爵的脸色一样,暗沉无比,没有灿烂的阳光,淫雨霏霏,萧瑟的秋风在这片松软的土地上肆意地跳着舞。大概这就是克里亚联合王国天气的一贯作风。
塔斯看向了公爵,见公爵死死地盯着自己,不愿移开目光,内心是畏惧与可笑复杂的混合体,这促使他刻意地走上了前想要假装什么都不明白似的,准备问问公爵这是怎么一回事。似乎公爵也看出了他心之所想,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动,然而最终还是将目光移开,移到了天空中,面对灰尘的天空,公爵像是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般,神秘忧郁孤独而又悲愤。站立在亭子一角的公爵与整个站在训练地的骑士部队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公爵每每一个动作都传达出一种无人能懂的无助。的确,教会的旨意,没人可以改变,也没人可以帮助公爵去试图改变。
与其说公爵对于教会打破自己计划而感到悲愤,可能更多的是公爵更悲伤于自己就算权利再大,也对教会做出的决定无能为力。甚至也让身为贵族的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卑微,一文不值。公爵的这种沉闷无助,不敢轻举妄动的举措更是让塔斯断定了教会这么做绝对是关系到公爵的利益,那么要说自己的事能与公爵的利弊有什么关系,那么一定就是公爵所要利用自己去完成的事了。看着焦头烂额的公爵,塔斯一面庆幸自己可以不再为公爵所利用,一面也为一种环环相套的势力而担忧。自己已身处其中,不可能不被别人当作棋子所用,就算自己再做出怎样的努力,而最大的名誉为别人所享有时,那种悲愤之心是无法言说的凄凉。自己很少有接触过的教会又是怎么样的呢?他不得而知,塔斯只有带着那颗事不关己的心,继续走下去才能将痛苦减小到最小。
想到这里,他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此时两个万人之中的孤独者同时叹气感到悲愤时,对视似乎让他们有那么一瞬间读懂了对方的心思。公爵终于沉不住气了,眉头紧皱,目光没有从塔斯身上移开,并且朝整个骑士部队大声说道:“骑士就是骑士!骑士就是应该服从主人的命令,服从国家的命令,服从教会的命令!这就是你们的人生!你们不必多想了,来到这里也总比平庸到死好,成为骑士,效忠国家,去夺得功勋战绩才是你们最好的出路!既然大家已经知道塔斯已快成为教会的人,那么就要向他学习,提高自己的本领才是最重要的!最后,塔斯!你得记住,不管你是班加里夫,还是圣乔,你都是从我克里斯蒂福公爵城堡走出去的人,你必须得有归属感,懂吗?”“是。”塔斯立刻又单跪地面答道,然而他此刻的内心确早已充满不屑一顾。
这一天终于要结束了,这一天对于他来说就像是一年,就像是整个生命的一小部分。他感觉自己在这一天中所经历了太多,从脑海中回想少女的胴体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没有沉下去过,再到后来被那束神奇的闪电击中脑袋之后,沉睡多年的记忆在他眼前真实呈现,这种逼真的视觉感受仿佛已经超越了当年自己所亲身经历的时刻,不同的认知覆盖了原本微弱的感触,从而像是又经历了一遍,因此在一天之内性格的快速转变也不足为奇。然而既然选择了虚无,那么一切都不必在乎,一切都不必重视,此刻的他踏着疲惫的步伐朝房间走去。
不知为何身体就像是过于受训一般酸痛无力,脑袋里面停止了思考,唯一所想的便是回到房间大睡一觉。精神涣散的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双眼,摸着墙壁,蹒跚地前进着。“塔斯,请站住吧。”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他已无力去理会,努力分清方向,朝前走。“我叫你给我站住!”身后的声音变大了许多,随着声音的响起,与此同时一个人拉住了他,那人正是灰发青年。塔斯极不耐烦地睁开了双眼,见到是这个熟悉的脸蛋,又闭上了双眼,有气无力地抱怨道:“我说你,还有完,没完!”说罢,转身便又朝前走去。从没见过塔斯这幅模样以及这般行为的巴什尔再次感到诧异。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人影,他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这个塔斯了,但一向不放过任何问题的他,还是坚持走上前止住了塔斯,又接着说:“你至少得给出一个解释来。”
“无可奉告!”极度疲劳的塔斯没有把脸转向巴什尔,挥了挥手后,卖力地从嘴中挤出一句话来。“你知道吗,现在克里斯蒂福公爵已命骑士精英搜完整个城堡,却还是找不到维多利亚小姐,闪电击中我们之后你到底把她怎么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巴什尔皱起了眉头,抓住塔斯的肩膀急切地问道。“既然如此,当初你就应该直接将那尸体交给骑士部队的人,举报我。”塔斯用左手松开了巴什尔握着自己的右臂,看着地面平静地说道。由于被拉回了最初的问题,塔斯的睡意也渐渐退去了。在沉默了几秒后,巴什尔咬着牙,两眼低垂说道:“我至少是地主出生,我有贵族的荣誉感,我不会就这么将贵族小姐的尸体放在一群骑士的面前,我更不会让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那一刻,我是知道我可能会被你逮住,但我还是要把小姐的尸体归还到华沙耶夫李捷伯爵手中。”说到这里,巴什尔露出不敢相信的目光看向沉默的塔斯,接着又说:“可是,我怎么也,怎么也没想到,你竟”
“对,是我杀的,是我杀了她,那么,现在你知道了,我也同样可以杀了你。”塔斯转过头,直面巴什尔,冷冷地对着巴什尔说道。此刻两人都沉默了,刚才还义愤填膺的巴什尔在听到塔斯的惊言后,有些惊恐,前些天这位眼前还一向沉默而又低调的青年怎么突然就变得这般冷漠无情,可是当他又想到这个人确实是杀了一个大高个儿才由此被公爵选中后,心中不再有任何疑问,默默低下了头,等待着命运的安排。看着灰发青年不再开口,塔斯真的就如同巴什尔心中所想,表现得极为冷漠,但他心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想,一片空白,已无所谓于任何言语。
走廊里鸦雀无声,两人久久站立着,都没有再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塔斯再次迈开步子朝走廊那端的房间门走去,巴什尔虽没有得到所要的答案,但也朝塔斯的反方向默默走远了,他明白不是什么事自己都可以知道答案,或许自己的力量还是太弱小了,他没有再提一句话,默默的离开了,悄悄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