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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生有所望死何惧

“驾、驾,公瑾坚持住,等吾回来。”收到周瑜急报,孙策心急如焚,即刻动身离开江陵,快马加鞭赶往江夏郡。为确保安全,孙策第一次展现兄长威严,将孙尚香强行留在了江陵城,拜托刘备照顾。对于刘备之为人,孙策十分放心,因为经过数日来的朝夕相处,孙策确信刘备乃是一位胸怀天下,心系百姓的仁义大德。

“主公,事以至止,急亦无用,吾等相信公瑾之能,如今蒋钦、吕蒙二位将军走水路,若无意外,其定能先一步赶到江夏,支援公瑾,而且巴陵郡驻扎的几千兵马,应该也已被公瑾调回江夏协助守城了。”鲁肃崔马勉强追上孙策,劝慰道。

“子敬,是吾之过,连累众人。”瞧见鲁肃一身风尘,孙策于心何忍,不禁扪心自问,自己的霸途是否有错,或许固守江东,成就一方诸侯方是最好的抉择。

江夏城血战不休,城中巨石擂木早已耗尽,而越来越多的曹兵已经登上城楼,江东众人豁命抵抗。

古锭刀划过一片血雾,周瑜奋力斩杀周边敌军,以刀撑地,喘息难止。周瑜自交战之刻起,便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了。当日甘宁与夏侯惇一战,两人先马战后陆战,从中午战至黄昏,死战四、五百回合仍是不分胜负,最后孙、曹双方只好暂时鸣金收兵。次日,曹军主帅夏侯惇依照荀攸之计,将十万大军留下一万看守辎重物资,其余九万大军分成三阵,每阵出战一个时辰,轮番进攻江夏城,不留江东军片刻喘息之机。

激战一天一夜,曹军伤亡人数虽然远超过江东军,足足两万有余,但是曹军因为车轮战,轮番上阵之故,将士们得到了适当休息,体力充沛;反观江夏城内江东军,上至主帅大将,下至寻常兵士,所有人每时每刻皆在浴血奋战,根本没有一丝休息之可能,战到此刻,江东全军上下早已经疲惫不堪,伤痕累累,而支撑他们不愿倒下,继续奋战的是深入每名热血战士骨子中的那股不灭信念与不屈意志。

时间过得越久,对守城的江东军而言越不利,但是他们又不得不努力争取时间,拖延时间,哪怕最终是赔上自己的性命。

“大都督危险。”刀若电光,将身前敌兵一刀削首,凌操倏见数支流矢射向茫然不觉的周瑜。未存半分犹豫,凌操纵身一跃,挡在周瑜跟前,以自己之躯,守护周瑜之安全。

“咳、咳,大、大都督…无恙否,”凌操口吐鲜血,连说话的力气都已经很勉强,可那雄健的身躯,宛如一面护盾,屹立不倒,只为眼前人。

“不…,凌将军,是吾害了汝,该死的当是吾周公瑾,”周瑜此时方才反应过来,悲伤难抑;搀扶奄奄一息的凌操躺下,周瑜看见凌操后背被四、五支利箭贯穿,只怕命不久已。

眼见周瑜不停羞愧自责,凌操脸上艰难的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断断续续说道:“江、江东可以没有凌坤桃,但却、却不能少了周公瑾;能替周都督而、而死,为江东留、留得希望,吾凌坤桃此生足矣。”语毕,凌操双手无力垂落,气绝身亡。

“啊…啊…父亲,该死的曹军,吾凌公绩定要汝等血债血偿,以祭奠家父之灵。”城楼上不远处,恬巧目睹父亲惨死的凌统,悲愤交加,仰天长啸,强忍眶中泪水,化作无尽杀意,孤身冲入曹军密集之处,手中翻江根霸绝狠辣,尤如死神镰刀,每一招必要收割一条人命。

“咻、咻、咻”,三支利箭射向周泰。周泰身手敏捷,晓月刀连挥数刀,尽破羽箭,可怎知顾此失彼,周泰身后空门乍露,一名曹兵趁机一刀砍中周泰后背,顿现鲜红。“可恼啊”,周泰反手一刀,将曹兵劈成两截。

江东众人,不仅要在精疲力竭的状况下抵抗曹兵,而且还要时时提防冷箭偷袭,苦不堪言。江夏城北门外有两座曹军所设的巨型井栏,高越城墙,每座井栏之上藏有一、二十名弓箭手。不要小看了这总共几十名弓箭手的作用,正因为有了他们的牵制,曹军架起云梯,攀登城墙时压力大减,反之江东守军因此多受制约,已有数百人丧生在暗箭之下。

“必须设法毁去城外的两座井栏,否则局势对我军只会更加不利。”周瑜内心纵有千般不愿,万般不舍,但仍是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曹军的两座井栏有众兵把守,若有人想出城摧毁井栏,其下场只有一种,不论成功与否,唯有一死。

“大都督,主公及江东之未来就托付于汝了。”周瑜寻声望去,只见老将程普、韩当二人率领几十名江东子弟兵,沿着悬挂于城垛处的绳索笔直而下。

“两位老将军…”周瑜伸出去的左手紧握拳头,颤抖不已,泪水悄然而下。

“诸位兄弟,人固有一死,何足惧哉,但求顶天立地,轰轰烈烈。”面对蜂拥而上的曹兵,程普铁脊蛇矛在手,一人当先,冲向一座井栏;韩当亦不落后,舞动长槊,杀向另一处井栏;江东死士分成两队跟随两人脚步。

“不可让敌人靠近井栏,务必将其全数围杀。”夏侯渊见江夏城上杀出一支部队奔向井栏而去,急忙下令。

夏侯惇在与甘宁一战中受伤不轻,便将攻城大军暂交由夏侯渊指挥。

蛇矛雄浑,长槊老练。程普、韩当二人各展所能,只顾奋力朝前冲向井栏所在,而江东随从以自己的性命守护在两人身后。

“破”,终于靠近了井栏,程普大喝一声,手中蛇矛猛力一挑,井栏摇晃几下,其中一根支杆应声断裂;程普快速移动到另一侧,欲再施关键一击。

“哇…”,口吐朱红,胸前巨痛,程普低头一看,一截枪头透体而出;高举的铁脊蛇矛还未落下,又有一群曹兵围杀而至;一瞬间,数杆长枪同时贯穿程普之身躯。生机渐失,唯有坚定的眼神依旧执着,程普双手紧握住这杆陪伴自己一生的铁脊蛇矛,使出最后的力气,挥出了人生最为华丽的终极一招。

“轰”,一声巨响,数丈高的井栏再也支撑不住,倾刻倒塌,而位于井栏之上的弓箭兵从高空摔落,非死即伤,惨叫连连。直至生命的尽头,程普眼神中没留遗憾,只存欣慰。

而在另一处,韩当亦面临死关,身中数十刀,右臂被断,长槊已失,面对近在咫尺,依旧耸立的井栏只差最终一步。韩当以自己的身体化作武器,爆发全身之劲撞向井栏。

心怀信念,必会看见希望。井栏轰然崩毁,韩当亦随之倒在血泊之中。紧闭的双眼,迎接的是曹军乱刃挥砍,死无全尸。

数十名江东子弟兵,两员将东老将,无一生还,只为贯彻自己心中无悔的选择。

王侯将相名何在,血染黄沙英雄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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