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真的如同做梦一般,每天除了吃,还是吃,我活了将近四千年了,这段日子真是最滋润的。不用每天拼命的聚灵修炼,不用计划各种深夜的奇袭。各种好吃的,召之即来,挥之则去。除了空夭偶尔鄙视的白眼,外加莫名的狂躁外,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的美好。
光阴似面,日月如锅。面条下了一锅又一锅,我这鸡腿也吃了一根又一根。可心里却像破了个大洞,塞进多少东西都是扑空,而且是越来越空。
空夭因为我食之无味的变化平静了不少,我也对于他的这种平静,深感欣慰。
这日,我盯着子衿留下的,已经风干了的鸡腿,看了好久,也思考了好久。
忽然抬起头,对着旁边空夭忙碌的殷红身影,大声喊出心底的决定,“空夭,我要走了,我要去找子衿了!咳,当然了,你的所作所为,还是很令我满意的,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了。”
空夭正在摆食物的手,明显一顿,他直起身来,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要走呢?这样不是很好嘛?这难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我不自然的别过头不去看他,目光落到子衿留给我的最后一个,已经风干的鸡腿上,“别问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随着我的性子,做一些我喜欢的事罢了。”
耳边忽然传来低笑,空灵而陌生,我回过头,疑惑的看着空夭,看着他鬼魅般的笑。这,真的是空夭吗?
我诧异而疑惑的看着空夭,半晌,他终于止住笑声。我只听见一个陌生而妖娆的声音从他口中传来,“呵呵呵。。。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继续想吧!”
他看着我,笑的猖狂。层层白雾袭来。笑声逐渐消散,雾气却越来越浓,他淹没在雾气中,不见了踪迹。
我就是再笨,现在也该觉出不对了。这,这,根本就是一个幻境嘛!你狐的,真是白瞎了那些好吃的,原来,原来!竟然都是假的!
惋惜是一时的,惋惜过后,排山倒海而来的就是气愤了。你狐的!老娘竟然被阴了!等我出去的,我要让你哭着喊着,叫我祖宗!
四周一片寂静,也不知静默了多久,我还在原地义愤填膺,冥思苦想。一阵悠扬,神圣,而又轻灵的音乐,忽然从远方,由远及近的传来。乐声穿透迷雾,迷雾四散开来。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入目是一支庞大繁杂的队伍,人狐交杂,有男有女,有公有母。
他们行至我前方十丈处,停下,屈膝匍匐在地。一老者从队伍中走出,恭敬地上前,高声道“青丘灵狐族众狐,拜见狐尊大人!”
我天,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人家这么恭敬,我又怎好弗了人家面子。
“咳咳,长老,快快请起。”恩,声音低沉,符合‘狐尊大人’的气质。
那老人闻声起身,仍旧是恭敬地站着。可我如今既知道这是幻境,自然是秉承“敌不动,我也不能轻举妄动”的原则,等待对方先开口。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狐吭声。两个时辰过去了,仍旧是一片寂静。三个时辰过去了,我的头上冷汗直流,脊背挺得一阵发酸发麻,可瞧瞧人家一个个的,仍旧是站的笔直。
哎,把这蹶劲收起,仔细想来,我要是在不动,那就是真傻了!人家乃幻术所化,我可是灵体肉身。在这比耐力,简直是和瘸子比赛跑,而我,就是那个瘸子!敌不动,只能我先乱动,要的就是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放松了一下身子,开口朗声道“咳咳,恩——不知各位还有何贵干啊?”
老者一拱手,恭敬开口“随时听候狐尊大人吩咐!”
等了半天,竟是这样?看来聪明的狐总是愿意多想,这就是天才也烦恼啊。我身子一歪,干笑道“呵呵,这样啊,那就,先散了吧。”
众狐领命,有秩序的撤去,只留下那个老者,恭立在前。
我伸了个懒腰,放松下僵硬的身体,“你也走吧,不用在这候着,有事,我自然会叫你的。”
老者仍是一拱手,只是这回瞄了一眼我,才恭敬开口“狐尊年纪尚幼,自然需要有狐随侍左右。”
我在勉强,倒显得我不知好歹了。算了,就随他去好了。
之后的几天,我仍是过得及为滋润,不但吃喝不愁,而且是千狐敬,万狐仰。可是这样,我的心里仍是不安。
心里,那股空虚感,似乎越来越强,越来越无法忽视了。他就好像一个黑洞,越变越大,吸附走令我感到安定的一切,风卷云涌间,是未知的危险。我只知道,若在这样放任不管,总有一天,他会连我一起,吞噬殆尽。
再次从怀中掏出那个风干了的鸡腿,似乎只有看着他,才会获得片刻的安宁。
脑中闪现子衿微笑的画面,他就站在离我不远,我一个转身,就可以看到的地方。看着我修炼,青衣翩翩,墨发纤纤。
画面在闪,他递给了我一个被荷叶包裹的东西,荷叶里包着的是我日思夜想,焦黄油光的鸡腿。我记得那鸡腿的味道,香到入骨,回味无穷。现在想来,这鸡腿的味道,是我在这幻境中吃过的其他鸡腿,都无法比拟的。
这是为什么?是因为子衿,还是因为这鸡腿其实代表了,对我的一种肯定?
可能,都有吧。空夭所给,是完全没有条件的,正正经经的“不劳而获”,缺少了一种喜悦,一种,名为“来之不易”的喜悦。很多东西,得之容易,拥有的多了,自然就不去珍惜。
而对于现在的万狐敬仰,其实我更喜欢和子衿在一起,自然而平静的时光。喜欢他的微笑,喜欢他的嘲笑,喜欢他冷言冷语中流露的关心,喜欢和他斗智斗勇的酣畅。
顷刻间,世间的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心境在刹那间升华,环绕周身的,是桃花盛开,清风自来。
一个声音自远方,又像从心底传来,空灵,悠长。
“最初,已是最好!”
耀眼的白光包裹全身,心中的黑洞,刹那间被白光掩盖,这白光如昼,眩晕温暖。
幻境外,复杂精细的神符忽然银光大盛,耀眼的银光中,娇艳若桃花的衣摆若隐若现,子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他望着那银光正中央,目光迷离涣散,轻吐出声“忆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