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县县城还是比较巍峨雄壮,由于魏县地处北方北直隶大名府,属于京师范围之内,每隔几十年总有胡人南下,因此北方县城修得都是非常高大雄壮。魏县县城修成于永乐十四年,永乐帝为了抵御鞑靼游记,特地叮嘱各县城必须修筑得抵御蒙古鞑靼部的攀城。传到现在,县城除了巍峨,便只剩下破旧了。只是这种古色古香的高大巍峨城门与城墙,看在王孝棠的眼中却是非常有趣。
夕阳之中,昏色照映了整个街道,一条主街从城门直通最远的一座寺庙,远远低看着庙堂香火不断。路边摊子上每个人都在收拾着准备回家了,几个破落的乞丐正在找暖和一些的地方准备度过这一夜寒冷。人们趁着天色还微凉,赶紧加快了脚步回家去,街面上都是行色匆匆,偶尔有几个闲庭细步,也是城里的泼皮混混。
王孝棠好奇地看着这古色古香的县城和这城里的人、物、色,不由得叹道:“这才是大明的县城啊。”
范琛忙道:“我们赶紧找地方住下来,明日一早去县学找吴教谕,这次可一定要考上啊。”所谓的教谕就是县学教育机构最高负责人,出身多为举人或者贡生,吴教谕便是贡生出身,做官不成反倒成了本县教谕。
考前拜访教谕,倒也是惯例了,王孝棠了然笑道:“一切还等范兄筹划。”
王孝棠便由范琛做向导,来到了县城之中的一家小客栈,这小客栈也没多少人,店小二见到这两人很是热情道:“二位爷,您这是打尖还是住店?天色已经晚了,不如住下如何?小店店小却安全的很,背靠夫子庙,那是供奉孔圣人的地方,我看二位身着长衫头戴方巾,定时参加县学的书生吧。住在这里儿,时时刻刻沾着孔圣人的气儿,保管你们一次通过。”
范琛与王孝棠两人彼此看了看,不由得乐了,便决定住了下来,说是一直住到考试。这距离考试还有二十几天,店小二顿时乐了,赶紧端茶倒水伺候好。不过挑房间的时候两人各要了一间房,王孝棠因为白白得了十两银子,便要了一间上房,而范琛却是要了一间最差的房间。上房是在阁楼上,住在二楼临街倚窗而望,一街景色尽收眼底,而范琛的房间靠近茅房,味道甚为不好。王孝棠问范兄是没了盘缠,范琛道:“也不是没有盘缠,只是……只是……我等需节俭从事,君子以德俭辟难,墨子曰:俭节则昌,淫佚则亡乎……”
得了,跟他说不到一块去,这厮不就是不舍得花钱嘛,不过自己是孤家寡人一个倒是不怕什么,人家还有老婆孩子呢。尽管王孝棠很想和他搞好关系,可是他是在无法忍受住在厕所旁边,便只好自己享受住在上房了。
随后王孝棠又特地让店小二做了四个菜两荤两素,又叫了二斤好酒,总计花了一两银子,倒是让王孝棠感慨说这年头物价也不便宜。请范琛到客栈前堂一起来吃。范琛没想到他会请自己吃酒肉,顿时后悔不已,刚刚他在房中偷偷地吃了一个馒头抵挡饥饿,没想到人家请客,早知道就不齿这个馒头了,当真亏死了。
王孝棠哪知道范琛面容愁苦,是因为觉得吃亏了,还当然他遇到什么难事儿了,便与他问起关于乡试的一切来。
这范琛似乎许久没喝过酒了,喝了一杯之后陶醉半天,才开口说道:“这个吴教谕,却是个贪婪的东西。前年,他家家奴私下跟我说,让我出五十两银子,便给我取生过去,得秀才功名,哼!便是有五十两银子,我岂能给他?”
王孝棠忍不住乐了,这范琛老先生怎么原来和吴教谕有这么一个过节,得了,你得罪了本县的教谕,还怎么考啊,怪不得四十几岁连秀才都考不上,仍旧是童生,估计你在这么下去,一辈子就童着吧。
两人连吃带喝,范琛倒是喝了那大半,王孝棠喝着着低度浑浊的白酒,一点也不觉得醉意,倒是把范琛喝高了。范琛喝醉了之后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如何如何遭遇不公,四十几岁却仍是童生云云,而几个草包地主家的儿子都考中秀才了,自己如何郁郁不得志,最后直接躺进了桌子底下了。
将他架送回了房间之后,王孝棠回到自己房内,想了想这请客送礼的风气,自古以来都是有的,没办法,自己还真是不懂得什么,不如也送礼的好。听起来这吴教谕倒不是一个什么正经的教授,估计跟后世那些“叫兽”没什么区别。明末妖孽横生,也难怪读书人堕落了,既有只顾着党争不把大明江山和中华民族前途放在眼中的东林党,又有同样为了自己利益而投奔阉党的书生官员们。
其实这明代,秀才的身份说重要倒是不重要,它不能吃不能喝,可说不重要,它偏偏又非常重要,它是当官的第一步。原本秀才这个称号是过了童子试被府学、县学录取的生员,只有考中秀才才能有资格参加科举考试,才有机会鲤跃龙门。王孝棠在村中被人叫做王秀才,那时对他的一种讽刺,可以说现在他的身份就是一个童生,或者称之为不第书生,用水浒传中的绰号来称呼就是白衣秀才。
这个童子试怎么才能过呢?难道送给吴教谕五十两银子?可自己现在哪找五十两银子啊。
次日中午王孝棠才醒来,简单地洗漱之后,便下楼跑去厕所旁的房间找范琛,却见范琛早就起来读书了,正在摇头晃脑地读着论语呢。只是这周围的味道却又是骚臭又是蚊蝇,范琛一手拿着《论语》正“学而时习之”,另一只手挥舞着毛巾驱赶苍蝇。
范琛见到是他,略有些尴尬自己的这一副造型,不好意思地说道:“长德贤弟,你起来了?”
王孝棠看见范琛在如此简陋的房间内却如此用功,倒也是不由得脸红起来,这就像是一个有自尊的学渣遇到学霸之后,产生了一种愧疚感一样,自己实在是太懒了,看人家学习的态度,看人家这学习的精神,靠近厕所浑不怕,只留精神在人间啊。
“范兄,我们什么时候去县学?”王孝棠问。
范琛道:“中午之后,我等再去县学拜访吧。”
“怎么不现在去?”王孝棠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问。
范琛道:“现在县学人多,再说我等早已经注册,今次去只不过是重新勘验身份。”
人多和去不去有什么关系吗?王孝棠不懂古代的童试规矩,便只好有听他的,他回忆了一下大学中学习到的明清两代科举考试制度,忽然想起来,这童生试要考五科呢,分别是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策论,自己哪一科都不会啊。得了,看来咱也得好好复习复习,来到明朝,就得适应这大明的文化圈。
于是他也开始看书了,可惜这个粗心的家伙没带书来,便又不好意思地跑去和范琛借了一本《孟子》来读,这东西他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昏昏欲睡了,幸好此时范琛跑来说现在去县学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