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孝棠见到榜单上最后一名是自己之后,顿时乐了起来,又看了一遍陡然发现原来名单的第十九位赫然写着范琛的大名,范老夫子也考中秀才啦?他挤了出来之后不见了胡楚楚的身影,连忙向路边的茶水博士打听,茶水博士说那个好看的姑娘走了,是被县衙的皂役叫走的,但是皂役恭敬的很,不是欺男霸女。
应该是回家了,王孝棠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一样。随即他又想到自己果真中了秀才,顿时心情又高涨了起来,便连忙跑回到郑家向两个朋友通知一下。
郑云霄与虚平两人也高兴得很,郑云霄连忙让他准备好银子做谢礼,你是被胡县令取中的,理当拜谢,银子不在乎多少,但是这答谢礼是要给的,《大明律》也不认定答谢礼是贿赂。
王孝棠问是否是拜师,郑云霄摇头说:“拜师一事哪有那么随便,天地君亲师,一旦拜师便是父子关系——你能随便就认一个爹吗?”
王孝棠这才了解,原来古代拜师是极为庄重严肃的一件事,不是说谁教过谁就能称得上是老师,师徒关系仅次于父子关系。
在明初,师徒关系是属于十族,而九族指的是高祖、曾祖、祖父、父亲、己身、子、孙、曾孙、玄孙,在古代家仆却不算是九族之内,一般来说株连九族杀的也都是就组亲属,家仆顶多是当做货品买卖了——除非遇到朱元璋,他是把仆人也当做族人都给杀了,所以胡惟庸一案就杀两万多人。众所周知的明成祖朱棣杀方孝孺十族一案中,算上了方孝孺的学生总计杀了873人。不过这还是饶了家仆的人数,若是算上家仆这个数字后面还得加上一个零。
王孝棠便带着银两和礼物前去衙门感谢胡方顶,然而却得知胡方顶此时不在县衙,再一打听刚刚走不久,花了一两银子问了一下管家胡正。胡正这才说:“事情来得太急了,听说是后金大军打到山海关了,大名府知府大人立即叫齐所有县令前往大名府共商国事。”
“叫县令共商国事?”王孝棠怪笑道,“县令能商议什么国事,那是四九城里的人做的事儿吧。”
胡正笑道:“你却不知,这件事必须得县令才能做。”
“您的意思是……”
“加税。”胡正道,“我家大人在陕西做县丞的时候便历经过,那次是八大王在河南起事,流窜到了陕西,朝廷没了钱开拔大军,便由县令来加税。”
要加税自然是上面一句话的事儿,但是加税之后的执行还真得是各个知县来执行,而知县又会将任务交给各个里长村正,由衙役们负责收取。估计知府也知道现在这个时节尤其是北方春耕却两个月不下雨,加税无异于逼民造反,所以特地叫上了各个负责人碰碰头,开一个明代茶话会。
真是不够凑巧的,王孝棠只得回到家里,郑云霄早就给他准备好了一顿丰盛大餐,虚平道士也替他高兴,三人正在商量去青云山云游一番,有下人来报说王孝棠的一个朋友来找他。王孝棠便出了去,见到是范琛,这小老头高兴地说道:“中了,中了,我们都中了,我是第十九名,你是第三十名。”
“我知道了,恭喜恭喜啊范兄。”王孝棠拱手笑道。
范琛的笑脸都裂到了耳根子了,说道:“你我尽快回去吧,你好回去休整休整家里,我也好给我婆娘看看。”
“这个……范兄,我不准备回去了。”王孝棠道,“我准备游历一番,涨一涨见识,多认识认识一些朋友。”
范琛见罢只好独自回家,准备回去之后怎么显摆显摆。
在高兴了一天之后,王孝棠又去拜会县学学正吴教谕以及四位教导,如果有意向继续考取功名的,便理应住在县城之中,日日前往县学聆听教谕与教导的讲解。
王孝棠自然是无心继续求学,让他坐在堂前听着古人讲古文,当真是一种折磨。但是吴教谕对他格外用心,毕竟王孝棠的孝敬的确是帮了他大忙,他王孝棠算是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蚱。吴教谕内心备受折磨,唯恐王孝棠告发自己,让自己身败名裂,便一力要求他一定要在县孔庙的儒学馆中学习,待日后考试以免被人看出破绽来。尤其是他的字,太难看了……
说起来,也是吴教谕这个知识分子的小心谨慎了,秀才核考又不是他说了算的。
王孝棠便以暂时游历一番作为借口不去县学,但是在县衙典史处做了备案,从此之后他再也不用交粮饷,也不用服劳役和苦役了,这倒是很方便,同时也拿到了路引可以畅通全国。
当然,自万历年间开始,路引这个东西就已经名存实亡,百姓不愿意流动也仅仅是因为中国人重土安迁的观念而已。但是尽管是名存实亡,路引这个名还是存在的,王孝棠拿着路引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四处游历,住在驿站之中。
在郑家休息了一天之后,却不见胡楚楚再来,他以为胡楚楚是害羞,两人刚刚萌生悸动,女儿家自然害羞。她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他。王孝棠便偷偷跑去,但县衙后院高墙大院,王孝棠也不能做**大盗跑进去吧。
等了一天终于见到了一个认识的丫鬟,秋月。
王孝棠赶紧前去问秋月大小姐怎样了,秋月捂着嘴嗤嗤一笑道:“你不知道吗?作日老爷去大名府上,顺带着带走了大小姐。”
“啊?”王孝棠郁闷不已,走了?昨天?忽然想到茶水博士说胡楚楚被县衙的人叫走,原来是着急去大名府甄选去了,唉,当真是不凑巧。
秋月道:“大小姐走得急了,也是老爷催促得紧,说是上面要定下来什么这个月之类的,我是个丫鬟听得不多。”
“大小姐走之前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的?”王孝棠问。
秋月道:“哪来得及交代……”她忽然敲了一下脑袋瓜,笑道:“诶呀,看我这笨记性,大小姐倒真有一些交代,她说让你好好养那只山大王,她还要回来看它呢。大小姐说,此乃寄情于物,请先生珍视。”
王孝棠哭笑不得,敢情胡大小姐眼睛里只有乌龟吗?不过转眼一想却是明白了,小女儿家自然是羞于说我想你之类的,寄情于物,说是看乌龟,其实是表明自己一定会回来看自己……
诶尼玛,什么逻辑,表面上想着乌龟,实际上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别扭?看乌龟等于看自己,自己是乌龟吗?当初干嘛要养乌龟啊?王孝棠郁闷顿时被自己的逻辑搞得吐血三升不止。
“你且稍等啊。”秋月跑回去拎着一个细藤编好的碗大的篮子,里面正是那只小乌龟山大王,郑重其事地交到王孝棠手中。
王孝棠郁闷地拎着小篮子,这东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拎着不如鸟笼子大方,托举着又不如促织——也就是养蟋蟀——精致,再说了,人家养的不是鸟啊就是蟋蟀,再怎么说也是现在的京师贵胄子弟、后世的八旗子弟的玩意,可自己呢?养乌龟?我还溜乌龟?
他一边走,一边心中想着两个身影,一个萝莉,一个俏美人,自己是不是太花心了?不会,不会,我这是博爱,博爱,于是王茂如对自己催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