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个骗子!”
“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忧,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相信我啊!不要、不要、不要啊......”
七月的江南小城海格拉,雨幕之下是一片寂静和落寞。没人知道为什么这里会如此多雨,连续几个月的雨水让这个城市几乎断绝与外界的联系。迷信的老人宣扬着说哪位企业家又干了伤天害理的事,天神在降罪呢。政府官员严空着媒体安慰着市民的情绪,说今年气候异常,但很快就会好转的。
无论好消息还是坏传言都没有改变雨水的降落,持续降落。现在的海格拉是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商铺关门、餐厅停业、学校也放假了......整个城市仿佛一座死城,毫无生气。除了这家在城南的叫寻常的咖啡馆,没人了解老板为什么宁愿亏本也还要开门而不是回家抱老婆孩子。
“无忧,无忧,别睡了,去把门口的花换了,你看都谢完了!”店长模样的中年发福男子摇醒趴在桌上的侍应生,催促着他赶紧行动起来。
侍应生迷离而慌乱地擦干净自己嘴角的涎水,一面回应着“哦”一面跑向仓库拿花。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稚嫩,不到十五岁的样子,一副干净清秀的模样。脸不是那种特别帅气却是很耐看的,棕色的瞳孔里显露出一点淡淡的灰白。若是不了解的人看到一定会举报这个老板雇佣和虐待童工,可只有少年自己知道,老王对自己很好,不是一般地好!
段无忧是个孤儿,可他不是一生下来就是个孤儿。他也有过快乐的童年,也有过与父母和朋友的快乐时光。一个经历过幸福的人才会明白被抛弃的绝望和被剥夺的残酷,才会有最纯粹的悲伤与孤独。如同一朵花,骄傲美丽地开了一段时间,却突然被人硬生生折了下来,放在花瓶中慢慢地枯萎,再也没有在枝头时候的快乐。
咖啡桌上摊开着一本随记,作者不出名。翻开的那一页写着这样的话:“传说,宇宙是有终极的。它的终极就是它的根,它的源,藏在最隐蔽、最危险、最不为人知的地方。没有人到过,穿过无尽的虚空,命运就在那头!“
屋外的雨一直没停,段无忧从仓库拿出一把鲜活的残泪,剪好后换掉枯萎的花。他有些不明白老板老王为什么要要用残泪这种名贵花来装饰门面,这种花每次只开十个小时,开花形状如同美人落泪,故此得名。他在心里默默算着,这个小店一直在亏本维持,光是用于残泪的钱一般人就承受不起。可老王不是一般人,段无忧从五岁起就跟着他,以少年的眼光观察了他十年,依旧看不懂这个神秘的中年男人。比如他老爱看一些小孩子不能看的彩色书籍;比如每次有长得漂亮的女顾客进店总是他亲自接待,而其余的则由段无忧搞定无论忙与不忙;又比如每年三月他总会关门带上段无忧到处旅游,他负责买段无忧负责拎......
即使如此,段无忧还是觉得很满足,比起无情的父母和恶心人的老和尚,老王不知道要好到哪里去了。虎毒尚不食子,段无忧清楚地记得自己五岁被抛弃到这个陌生城市的时候的无助与痛苦,而这个男人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救了他。
“无忧,你去换件正装,今天会有客人来。”老王吩咐道,然后懒散地看着花边新闻,不时又看一看墙上的指针。
“这个天气鬼才会来呢!”段无忧悻悻地想着,有没有人来他不在意,但他还是乖乖地去里屋换衣服去了。
“桑德鲁,你会来吗?”老王目光炯炯地看着门外,有些愤愤地自言自语,“这个孩子等了你十年,还不够长吗?虽然他的物质并不匮乏,可你们考虑过他内心的感受吗?每天晚上我都看着他失眠,每次看他的眼睛都透露出无比的悲伤和孤独。你给了他那样的能力,却又为他造了一座监牢。如果要评世界·上·十大最残忍的人,你一定榜上有名。”
“我换好了。”段无忧从里屋走出,服务生的装扮已被一套正式的小西装替代,蓝色的领带配上他棕色的头发让人看起来很精神,白净的脸上却少有表情波动。
“哎哟,不错嘛!你看起来像个小王子。”老王认真地打量了一番,赞叹道,“好像长高了不少,或许以后可以给你看我的珍藏版姑娘写真了。”又说了一个烂笑话。
段无忧依然没什么表情,好像一个木偶,比同龄人成熟,锁住自己的内心。他知道老王关心自己,可仍然不敢轻易敞开心怀,因为心里有一大片阴影,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怪物。
段无忧坐回咖啡桌,店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雨水不断打击冲刷路灯和屋顶的声音。但如果仔细听,一阵强烈的汽车轰鸣透过雨幕传递而来。老王笑了“你终究还是来了啊!这扇由你亲手打开的门还是得让你自己关上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