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大步一跨,我最终还是穿过黝黑的走廊,从一个道口里出去,明晃晃的大堂内,一身道袍的清无妙真老君像端坐在大堂中央,前面香炉之内青烟缭缭。这雕像面含微笑,一双慈祥的眸子正看着远方,像是看着众人。
我提着心环视一周,就在我一步踏进这大堂之内的时候,那凄婉的歌声却是戛然而止。整个大堂里没有一个人影,两面高大的架子上,红烛已经快要燃烧殆尽。
“嗯?怎么没人了?”
我嘴里咕哝一句,踱着步子走到这老君像前面,倒是发现了一个油漆已有些剥落的案几上,正放着一个破破烂烂,凹凹凸凸的黄铜水盆,我把头伸过去,里面盛满了清水,这是瞧着却隐隐约约有些不寻常的地方。
我开始还不觉得,站在前面儿端详半天,这才算是看明白,原来这清水之中并没有我自己的倒影,倘若真是什么倒影都没有,倒也不奇怪,可偏偏红烛、老君像都能窥得一角,偏偏是少了我的倒影。
大堂里突然灌进一阵冷风,吹得我浑身一个激灵。架子上的红烛火光闪动,从那铜盆里边儿跳出几道光亮,很短暂,却刺得我眼睛疼。
“这是……”我伸出一根手指,从那铜盆的清水里面儿挑出几根头发,长长的,乌黑的,少女的头发,尽管相隔较远,可还是能够嗅得见那种清香,同样,也是我之前闻到的那种。
“女人的头发?”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画面,一个女孩子正一边儿唱着歌,一边儿用这盆水当做镜子来梳头,用力摆了摆脑袋,我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哪有人可以端盆水在这大堂里面儿梳头的?也没看见梳子……”我自言自语到这里,突然就是拿出口袋里的那枚断梳,此时此刻,那枚断梳居然齿间湿润,竟也有一丝黑发缠绕其中。
我咽了咽口水,难不成真是那民国的女尸用了这断梳?不可能,不可能。
断梳一直在我身上,她又怎么会用得着儿呢?
整个大堂里安静地很,突然间,我又是背后一冷,一股长风似流水般从大堂门口灌入,我面前的清无妙真老君像突然发出一连串“咔咔”响声,一条明显的白线从其额头出现,一直向下蔓延,穿过他的衣袍,直直蔓延到下方的坐台,手中的拂尘更是节节断开,碎成了七八节。
接着,整个老君像便是支离破碎,大块小块的岩石自高处落下,狠狠地砸在地上。
“我去!”
我吓得头皮发麻,整个人跳了起来,撒开腿子就是想往门外跑去,可转身还没跑上几步,就听见后面“哐当”一声,一块大石落下砸翻了那破旧铜盘,漫天透明的水花越过我的脑袋,似瀑布一般“哗哗”泻在地上,而那铜盆则是飞旋而出,从后方砸中我的膝盖。
我感觉膝盖一弯,上半身明显超过了下半身,接着便是胸口一个闷响,一个跟头摔到了地上。
大堂之中,尘土迷漫,轰声大起,我抱着头想要爬起来,可膝盖却总是软的,根本使不上劲儿,扭过身子朝后看去,就在那老君像之后的墙壁之上,吴峰的尸体正被高高悬挂,他两眼已是血窟窿,一双眼珠子像是被人生生挖了出来,两道血痂凝聚在脸上。
我通体冰冷,吴峰竟然真的死了!
可是,他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我看向那远远的,被吊起来的尸体,那一双血窟窿正望着我的方向,看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忍直视,我转过头去,勉勉强强地站起身子,摇摇晃晃间,突然瞅见刚才铜盆清水落下的地方,几道血水凭空从地板缝里渗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暗青色的石板上连接贯通,像是浮现了几个字。
我转了一个方向,这才看清,那地板上正是四个繁体大字“以血还血!”
一股阴森森的怨气从这四个暗红色的大字里面传递而出,像是一柄柄冷锋,刺得我面部生疼。刺得我不由得后退几步。
原本富丽堂皇,庄严肃穆的清风观大堂,此刻已是狼藉一片,清无妙真老君像碎裂,落下的碎石几乎将堂内所有的东西都给砸的稀巴烂,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些倒地的红烛直接熄灭,并没有点燃什么,不然这清风观,只怕是得遭受祝融之灾而毁于一旦。
最后瞥了一眼远处墙上挂着的那具尸体,我赶紧从这大堂之中退了出去,不敢再在里面久待。站在院子里面儿,居然又是一阵寂静,我有些受不了,大声喊叫了几句,“难道就没人了?”
“人人……”回声荡漾,可依旧没有一个人回应。
我叹了口气,整个清风观居然已是空空荡荡,里面的道士还有其它人都去了哪里?我最后看了整座道观,耳朵里却是隐隐约约听见些声响。
这声响越来越近,竟是摩托车的轰鸣声!
我心里狂喜,终于给我来个二十一世纪的东西了,在这里待久了,我还真就以为自己穿越了呢。转身几个大步子迈了出去,站在清风观口,眼里瞧着黑夜里的一点亮光,没过多久,一个穿着军大衣的汉子就骑着个摩托,风风火火地停在了我面前。
我瞪大着眼睛看着他,一副典型的乡野大汉,整个人的身材高出我大半截,他摘下头盔,我眼里全是黑压压的大胡子。
他先是瞅了瞅我后面的清风观,又看着我用浓重的地方乡音问道,“哪个是柳小鱼?”
朝他翻了个白眼,“是柳小宇!”
“对头对头,就是柳小鱼。”他呵呵一笑,说“有个胖小伙子让我告你说,让你赶紧回去。”我人一愣,胖小伙?难不成是二师兄?
我又接着问了问,原来这大叔也是山脚下住的一户人家,专门骑摩托来穿个口信。我脑线一黑,二师兄什么时候下的山?这让我怎么赶回去?
正这么想着,那大叔却是脚下一蹬,骑个摩托车就是没了影子,“瓜娃子,莫忘哒……”我看着一串烟土跺脚,哭着脸道“大叔,你等等,要不带带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