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里,一盏油灯微弱的火光,在破败的小院内摇摆,摇晃的火光将我的影子给拉的细长,从院子里的青石砖上直直拉到了房屋墙壁上。
一股深深的困意在我脑子里盘旋,我强打着精神,眼睛几乎瞪大得要掉出来。手里的旧书被我翻到大概中间多一点的位置,就这前面的部分,我已然记不得自己究竟记了多少遍,又忘了多少遍。
突然院子里一阵阴风盘旋,这油灯里的灯油终究是燃烧殆尽,就连最后一点火光,也在刚才的微末风中泯灭。
视野里一下子漆黑一片,我打了个呵欠,眼皮子一沉,便是靠着身后的老松树给睡了过去。
……
耳朵里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回过意识,睡眼惺忪,可明晃晃的太阳光却是一时半会儿让我睁不开眼。我眼里尽是泪水,这时候脑袋都还是有些昏涨,待视野清晰时,二师兄宽胖的身子正抱着一堆东西从我面前走过。
我抬头看了看硕大的太阳,心里咯噔一下,竟然一觉给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哒哒哒”
二师兄的脚步声很响,他的脸涨得通红,有些喘不过气来。
“二师兄?”我下意识问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二师兄并没有停下动作,他怀里的东西很多,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把他整个脑袋都是给遮掩的严严实实,“师父说了,看你这样子,想要把这茅山术闻及时背下来怕是悬乎,现在就得把炼制活尸的东西给准备好了。”
我咽了咽口水,听得有些惊诧,这会儿再看他怀里的东西,还真是些黑盒黄符等奇奇怪怪的东西,甚至要有些血腥恶心的物件儿。
脑海里回想着先前记忆的内容,竟又是忘了许多,只能记得六分左右。我心里一沉,看着头顶上已经有些偏歪的太阳,心脏开始慢慢上提到嗓子眼。
这时候二师兄又不知道闪到哪里去了,整个院子里面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四下里寂静无声。看到这么个图景,我才想起来,自从那日来了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师父人影,他整个人总是飘飘忽忽的,活脱一个鬼魂模样。
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心里陡然攀升其一种强烈的不安,明明是大白天,却有一股刺骨的寒意从中央的大屋内传来,令我浑身汗毛竖起。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玩完儿。”我暗自嘀咕,瞧见四下没人,便是轻着手脚,闪到破烂的木门跟前,回身一看,依旧是空空荡荡,我最后咽了次口水,一脚迈出这院子,就是朝着一条隐秘的小路撒开腿子就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背不了我还跑不了么!”
一边跑着,我一边回头望去,那座破败的院子内依旧是毫无动静,也没有任何人影追出来,我心中暗喜,看着视线里面儿越来越小的道观,脚下又是加快了几分。
大概顺着林子里的这条小路跑了五六分钟,我回头一望,那道观却似乎并没有再继续缩小,还是能够隐约看得见那破败的门扉,我心里诧异,朝着前面接着跑了个五六分钟,再次回头的时候,还是一样的图景,那院子还是在我后面,似乎我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变过。
而我这次看去的时候,甚至有种距离缩减的感觉,明明是背着它跑,可却是在悄无声息地靠近。
“撞了鬼了?”我猛地吸口气,摆了摆脑袋,“大白天里哪来的鬼?头上的太阳都这么大呢!”我心里安慰着自己,干脆换了个方向,一头钻进旁边的树林里,并不再顺着之前的小路。大步迈着步子,我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在树林里面儿奔跑,两边“呼呼”的风声和树叶“哗哗”的摆动让我心情一悦,豆大的汗水已经一股一股从我脸上滑下,湿透了半身衣服。
“这下可算……”我笑着回头望去,可脸上表情瞬间凝固。
身后一条小路弯弯曲曲,尽头还是一座小小的院子。
我竟然还是在当初钻进树林的那个位置,丝毫未曾移动!
这时候,那视线尽头的道观终于有了一点动静,二师兄喘着粗气,手里抱着一篮子馒头,朝着我高声叫喊着:“小师弟,中午的馒头我给你留了仨啊……”便又是转身一跳,没了踪影,火急火燎的,也不知在赶着什么。
我看了看身后略微有些密集的树林,知道自己这回儿是彻底逃不掉了,只能哭丧着脸朝着院子的方向走去。
讽刺的是,我来时跑了二十几分钟,回去却只走了仅仅五六分钟时间。
站在这道观门前,我偶然发现其门槛比寻常人家要高上一些,下面是黑色的岩石,像是一半给埋在了地里,上面又是一层木槛,眼里瞧着,我总觉得或许问题就在这上面。可是看了一会儿,我也还是没有啥发现。
进院时,还是了无人影,就像从始至终就只要我一个人似的,这师父和二师兄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主儿,我看着那棵老松树,被扔掉的旧书边上,一个白磁盘子里是三个白面馒头。我哭丧着脸,还有一天半的时间,可我现在记得住的东西大概只有三成,就在刚才准备逃跑的时候,我又是发现自己遗忘些许。
“就不知道当初二师兄是否也是这般遭遇?”我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可突然间又想起了大师兄,这位二师兄口里糟了天谴死掉的人,究竟干了什么事情?
“呼……”长吐胸口一股浊气,我百般不情愿地捡起地上的茅山术闻,一个盘腿重新坐了回去,强忍着一股呕吐的冲动,将视线重新凝在了书页上面。
落日的余晖不知何时到来,又不知何时离去,我只在二师兄再次提着个油灯靠近的时候抬起过自己的脑袋,依旧是熟悉的困意,可我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休息,这一次,我记住了六成。
二师兄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油灯放下,拍了拍我的肩膀,“放心吧,都准备好了。”我浑身一个激灵,也不再搭理他,又是将脑袋给埋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