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团银雾逃走后,跌跌撞撞一路逃回了凤城外马坡乱坟岗,他心中愤恨不已:又被那个女人破坏了!
“是四角哥哥吗?”一声试探意味的微弱声音,从昏暗的荒草深处传来。
“小鬼,是我!”那团银雾钻进了草丛中,哭诉道,“她那把剑好厉害!又将我的一角斩断了,呜呜,我就剩下两角了,怎么还有脸面见主人……”
“那你有没有杀死他?”小女鬼飘过来,担忧地问道。
“没啊,”逃回地下洞穴的四角继续呜呜地哭道,“他们太厉害了!我不是他们的对手,没能给阿大报仇,我怎么向主人交代啊?主人是因为信任我,所以才让我带着阿大出来的,结果我却亲眼看着阿大被那个男人用那个女人的剑给杀死了……呜呜……”
“四角哥哥,你别哭啦,都怪我,若不是为了帮我找那个混账太子报仇,阿大哥哥也不会被杀死了……呜呜……”小女鬼和那团银雾抱头痛哭。
两人正哭着,地面上传来了动静,四角和小鬼探出头查看,见到一个身形单薄的男子在鬼鬼祟祟的找着什么。
天色昏暗,乱坟岗时不时传来如低嚎一般的哭泣声,和着阴风传出很远。
小女鬼突然说道:“哎呀!我认得他!他妹妹之前葬在这里,他定是来找他妹妹的。”
四角问道:“他妹妹是哪个?”
……
第二日,雪瑶摘了玄铁面具,换上普通惜国女子的装扮,和清王一同来到了川城。
经查,昨夜刺杀清王的女子并不是客店老板的女儿。
那女子之前是被毒死的,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不知道魔物是从哪里寻来的这具尸体,但此事牵扯到魔物作祟,众人并没有声张。
至明和至白悄悄处理掉了那具尸体。
对于清王身边突然出现的清丽女子,众人只知道她姓莫,清王喊她“莫姑娘”,但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温情蜜意。
至明猜测:她可能就是清王一直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川城的父母官在接到消息后,率领下官们出城迎接清王殿下,并将他们送来的粮食,登记在竹简上,一条一条都记的很清楚。
四周的镇官拿着名册拉走了分配给他们镇的粮食。
这里的国民看上去很淳朴,没有虚报人口,官员也很勤恳廉洁,挨家挨户的登记入册,毫无不耐烦之意。
雪瑶将这些看在眼里,心中很赞赏。
随后,他们来到周边的村落田地,雪瑶看到大片大片的土地上,横七竖八乱糟糟地覆盖着一片枯黄,上一季的黍子杆还没除净。
想必村民们打了粮穗回家,却没产出米粒,也无心再收拾自家的地了,泥土都干成了土坷垃,还混着大量的杂草……
既然能长草,说明土地没有还是有救的……雪瑶和清王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了判断。
原来,惜国东部多种粟,西部多种黍。这里代代都种植着一种叫黍子的农作物,作物太过单一,才造成土地失去养分,产量才一年年减少,再加上前段时间,各地久不降雨,长达半年没有雨水滋养,土地贫瘠才更加恶化。
虽然后来恢复了雨水,但收效并不大。
所以,解决西部目前这个问题,只要多施肥料,并休养生息即可,但是不产粮的田地太多了,不可能都不种植粮食。
“莫姑娘,依你看,该怎么办?”清王蹲下搓了一把田埂间的干土。
雪瑶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只说她姓莫,这让他很不满。
“你心中不是有答案了吗?”何必明知故问!雪瑶瞪了他一眼。
“还是有些担心啊,毕竟,东部的土地和西部的土地不一样……”这次来,他带了一些东部的栗子种子,还有一些并没有在惜国广泛种植的稻米种子。
土地以后不能再种植同一种作物了,《农务志》上也有记载:交替种植也可有利于土地恢复养分。
“那就都试用一下吧,另外,每户农家的土地可以一半种植栗子,另一半种植蔬菜。”种稻米则需要水田,气候不适合,风险更大……
“种菜么?”清王疑惑,种菜吃不饱啊。其实村民们都有种菜,不过只是在自家附近闲置的土地上种,耕地上主要还得种粮食。
“耕地不够用的话,可以开荒嘛!”雪瑶冷冷地回答,这里地多人少,荒芜的土地有很多啊……她不信他没想到这个解决的办法!
清王看着她气鼓鼓的脸色,心中好愉悦,平时她都戴着面具,将神情遮掩得严严实实的,现在这幅模样可不容易看到啊。
田埂间的徐徐微风吹着身旁女子的发梢,清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你干什么!?”雪瑶恼怒。
清王凑近了她道:“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嗯?”
“哼!”雪瑶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别走啊,我不逗你了,我们说正事。”清王拉住她,“其实,在国库拨下来的粮食送来前,这里曾经断粮过好几日,所幸没有饿死人,也没有产生暴乱。”
“嗯,然后呢?”
“然后……其实,好吧,我想说的是,各处官员之所以能这么轻易安抚好国民,是因为大家都信任国主。”
雪瑶抬头看他。
清王此时的眼神有些幽远,神色又有些压抑:“我想说的是,他是一个好国主。”
雪瑶沉默下来,她曾经进入过他的梦,知道他为了得到属于他的地位,做过怎样的事,受过怎样的苦。
国主是好国主,但以前的国主对于清王来说,未必是一个好父亲。
清王或许想告诉她一些他自己的事,但雪瑶选择了沉默。
——她不想知道。
清王此刻站在雪瑶身前,高大的身形遮住了雪瑶面前的阳光,“告诉我,你心里在想什么?”
雪瑶闭上了眼睛,不答。
清王觉得,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心却仿佛离了很远很远,他猜不透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思,她究竟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