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他们三个人一起坐在一个巨大的水晶吊灯下。沈维尼看着没有煮熟的米饭，炒糊了的青菜，一下子失去了胃口。
“小羽，尝一尝这个烧鱼，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呢！”女人夹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放到沈维尼的碗里，宠溺的说。
沈维尼看看鱼，又看看她，“我不叫小羽，我叫小熊。”
女人愣住了，拿筷子的双手不停的颤抖起来。
“咳，那个，一样，叫什么都行。锦兰，先吃饭吧。”跛子爸爸及时缓解了这沉重的气氛。
沈维尼低下头扒了一口米饭在嘴里，米饭硬硬的，一点都不好吃。她开始想念孤儿院里的大锅饭了。
门铃响了，跛子爸爸费力的站起来想去开门。沈维尼率先站起来说，“我去吧。”
门开了，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小男孩就气势汹汹的冲进来。沈维尼没留神被他们撞倒在地。
“赵大成！你看看你老婆干的好事儿！”男人把男孩推到前面，沈维尼看到男孩俊秀的脸上有一块明显的淤青。
跛子爸爸放下碗筷慢腾腾的走过来把她从地上拖起来，然后赶忙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没看好她。下次不会了，我保证不会了。”
“老赵，不是我说你，自从小羽没了之后锦兰也跟着疯了，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啊。你说她时不时的就找我们单单的麻烦，我们也总得过安稳日子吧。”男人变了语气，无可奈何的看着正在往嘴里扒饭的女人。
哦，原来是疯子妈妈。
跛子爸爸也叹了口气，“我知道，小羽已经死了，她就是不愿意承认，这不，我从孤儿院领回一个丫头，老褚，你看像不像我们小羽？”沈维尼被拉到男人面前。
男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像是挺像的，但这丫头一看就不是你们家小羽那种软趴趴的性子。”
“凑合着吧，先把锦兰稳定住再说。”跛子爸爸说着用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从始至终沈维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男孩受伤的脸上。她觉得他长得真好看，根本一点都不像孤儿院里的男孩子，他的白衬衣显得他的脸愈发清秀干净。
晚上她躺在属于自己的小卧室里，盖着暖融融的被子，这种感觉对于她来说太陌生，太虚幻。耳边没有了其他孩子吵嚷的声音反而有些不习惯，她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罩起来，黑暗里她又想起了男孩的脸，那是一张唯一让她过目不忘的脸。
四岁的沈维尼蜷缩在被子里，内心安稳而又宁静。
第二天一早，沈维尼被阳光照醒。她睁开眼看着陌生的房间，忽然吓了一跳，好久才又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的家里。
疯子妈妈在此时打开她卧室的门，笑眯眯的走到床边坐下，摸摸她柔软的长发，“小羽醒了呀。”
沈维尼很想为自己的名字辩解，但一看到疯子妈妈满是宠爱的目光，快要冲到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小羽你看哦，妈妈给你买了新衣服，快起来穿穿看。”几套漂亮的连衣裙像变戏法似的被疯子妈妈从背后掏出来，她把它们一件一件的展开亮给她看。
沈维尼套上一件浅黄色的连衣裙，透过卧室明亮的落地镜，她看到了一抹小小的黄色的身影，像个小天使一样微微笑着。她还是第一次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呢。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都是穿着慈善机构或者社会爱心组织捐来的旧衣服，大多数都是偏暗一点的颜色，套在身上也多是不太合身的。
“我的宝贝，我的小羽真漂亮！”疯子妈妈面露欣喜之色，手舞足蹈的在她身上比划。沈维尼看到她的脸色比起昨天又好了些许，甚至能看出点圆润。
即使是再神志不清的人，对子女的那份爱永远是清醒的吧。是比什么时候都清醒吧。
吃过早饭，疯子妈妈非要带沈维尼出去玩。一路上遇到好多人，每遇到一个人疯子妈妈都会兴高采烈的给她们介绍，“吴太太，这是我女儿哦！”“王大妈，我们小羽回来啦！”“李叔，还认识小羽吗？我的宝贝女儿呀！”沈维尼默默地被她牵着，时而抬头看一眼，她发现遇到的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嘲讽、或质疑的表情，对疯子妈妈的热情不给予任何哪怕只是出于敷衍的回应。
沈维尼觉得难受极了。身上的黄裙子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漂亮。
她牵着她走到另一个大别墅前，别墅前有一颗茂盛的香樟树，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香樟树下有一个男孩子，他正垫着脚努力的伸手去够离他最近的一片叶子。
看到我们后，他本来平静的瞳孔中突然多了一抹恐惧，身子也在慢慢后退。
“褚单。”疯子妈妈温柔的笑着叫他，拉着沈维尼向前几步，她附下身看着他，“褚单，你爸妈呢？怎么自己出来玩了呢？会有坏人把你抓走的。”
褚单抬头，一双深邃的眼眸冷冷的望着她，一字一顿的说，“没有坏人，只有疯子。”
疯子妈妈起身咯咯的笑了，一只手迅速钳住他的脖子，温和的面孔开始变得扭曲，她的手慢慢用力，声音却依旧温柔，“褚单，你爸爸妈妈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阿姨很不高兴哦。”
褚单拼命地挣扎，双手不停的撕扯着疯子妈妈的胳膊，脸色因为呼吸不畅而变得发紫。一旁被吓坏的沈维尼看到褚单力不从心的样子，突然惊醒一般挣脱疯子妈妈的拉住自己的手，上前帮助褚单一起掰她的手。
“松开！快松开啊！”沈维尼喊着，情急之下开始用牙咬。
可根本无济于事。她听说人在发疯的时候力气是异于常人的。
褚单放弃了反抗，眼睛几乎要闭起来一般。
“妈妈……”沈维尼小声的叫了一声，失去理智的疯子女人看向她，面色稍稍温和了些。
“妈妈，小羽饿了，你回家给我做饭吃好吗？”
“妈妈，放开他，求你了。”
看着自己宝贝女儿恳求而又胆怯的神色，疯子妈妈的手慢慢的颤抖着离开褚单的脖子，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褚单脖子上红色的掐痕，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