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锦兴依旧是轻笑，没有说话。
我继续抿着水杯里的水，除了这个，我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还可以做什么。
“于总，你也在这呢！”
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撇头一看，居然是路翼妈妈！我立即把手撑在桌上，遮住脸庞，希望她不要看到我。
在路妈妈心目中我一直是一个完美无瑕的女孩子，要是让她知道我堕落成别人的情妇，她不知会有多么失望。我多么渴望能有个像她那样和蔼可亲的妈妈，真羡慕路翼！所以我就更加不能伤她的心了。
“常笑？”听到路妈妈叫我的名字，我有种崩溃的感觉。
“阿姨。”我回头站了起来，我可以感觉到脸上的肌肉像冰冻一样的僵硬。
“你也在啊？”路妈妈望着我又看了看于锦兴，眼神变得疑惑起来。
“我……”
要怎么解释，是坦白告诉她，还是欺骗她？我都做不到。
“她是我儿子的家庭老师。”于锦兴补上一句。
“哦，”路妈妈脸上重新露出和颜悦色，说道：“于总，常笑是华京的高材生哪。”
“是啊。”于锦兴应道。
路妈妈拉着我的手说：“常笑，你好久没去我们家了，有空得去玩啊。”
“好。”我礼貌地点点头。
“那行，我先走了啊。”路妈妈转身向于锦兴打了声招呼走了。
搬进于锦兴家里的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路翼。被路妈妈这么一撞见，估计是瞒不了多久了。
“在想什么？”
“啊？”我抬起头，正迎上于锦兴疑问的目光，“没有啊。”
“你怎么会认识晟雲集团的路太太？”于锦兴眼中充满了疑惑。
“晟雲集团？”很熟悉的名字，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你不知道吗？”于锦兴一脸的不相信。
他在怀疑我故意装傻是吧！我郑重的告诉他：“我只知道她是我一个朋友的妈妈，至于你说的晟雲集团，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知道！”
于锦兴看见我有点生气，语气委婉了许多，说：“你认识晟雲集团的独生子？”
我望着他，没有说话。
于锦兴没有再问下去，他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一看我不想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他会立即打住。有时想想，挺鄙视他这种人的，可又不得不去佩服。
人，总是这样充满矛盾。
晚上的时候，我帮恒恒洗完澡，陪他玩了一会儿。手机就响了。我有种预感，果然！真的是路翼。
路妈妈一定是告诉他了！
我握着手机迟迟没有接电话。
对不起，路翼……
手机铃声一遍又一遍固执的响起，我望着手机显示屏，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路翼，好想立即见到你，我有一大堆的委屈、痛苦、无奈……想告诉你。
可是——可是真要是见到他，我该怎么说？以前我总说他堕落的生活着，如今的我比起他不是更加不堪吗？在他心里，常笑一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纯真的女孩子，现在他大概也瞧不起我了吧。
情妇！
肮脏的字眼！
可悲的字眼！
“笑笑妈妈，你怎么不接电话？”躺在床上的恒恒忽然睁开眼睛望着我。
“恒恒快睡觉！”我拿着正在响的手机，走出了门。
“不想接干脆关机！”于锦兴不知道站在门外多久了。
我望着他，然后低下头，大拇指用力按了下红色的那个键。当看到手机屏幕完全变成黑色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眼泪在眶眶里打转。
于锦兴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新闻，很难得他有这样的闲时间安静的坐在家里。我坐在他旁边，木然地盯着宽大的液晶电视屏幕，心里却在想着路翼。我没有接他的电话，他这时应该很生气吧。
铃铃铃……
电话铃响起。
于锦兴伸手拿起话筒，听了一会儿，然后撇头望了我一眼，把话筒递给我说：“找你的。”
我一愣，会是谁？我搬进于锦兴家的事根本没有人知道啊。我心里发慌地接过话筒，有种感觉，害怕被揭穿自己最丑的一面。
“喂？”我的声音生硬得战抖。
“是我！”
天！
是路翼！
“你……你有事吗？”
“现在、立即、马上到文化公园来！”
“太晚了吧，我想……”
“给你二十分钟，否则我就到于锦兴家找你！”电话的那头传来严厉威胁的声音。他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我隐隐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嘟嘟嘟……
路翼很快把电话挂断了。
我望了望于锦兴，他拿着遥控器正在转台，眼睛有意无意地瞟了我一下。
“我要出去一下。”
“嗯。”他没有看我，眼睛一直盯在电视屏幕上。
我拿着手机出门去，在马路边打了辆的士，路翼说只给我二十分钟赶过去，不然就会跑到于锦兴家里来。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何况他连于锦兴家的电话号码都知道，地址自然也是唾手可得。
的士在文化公园的门口停下，我付了钱。在走下车的那一刻，我犹豫了。回头看去的士已经开走了。我发现旁边一辆熟悉的汽车，是路翼的，我认得。
我要怎么跟他解释呢？我低着头一路走着。
“喂！走过了。”
路翼站在我们常坐的长椅旁，身子直立，双手抱在胸前，可能是夜色太暗，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我顿了顿，都走到这里了，还能逃走吗？反正迟早有一天他是要知道的，我虚喘了口气，朝他走去。
“坐啊。”
他的声音冷冷的，我不敢抬头看他。
“有什么事你说吧。”我低头站在一旁。
“听我妈说你在于锦兴家当家教？”路翼问道。
我点点头，心想接下来他是不是要问那个问题了。我有些心虚。他会怎样开口呢？
“放假前你说会去别人家里帮忙照顾孩子，说的就是于锦兴家？你现在是住在他家？”路翼声音加重道。
我点了一下头，手指交叉着握住手机。
“你知不知道于锦兴是什么人！”路翼忽然捏住我的肩膀摇晃着道。
“我只是去做家教，又不是别的。”我的声音极小，小得微微打颤。
“不做别的也不行！于锦兴那是出了名的好色，我知道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嘛！”路翼说着，马上掏出钱包。
“喂！我不要啊！”我推了推他的钱包，没让他打开。
我是很需要钱，这没错，但我靠自己赚，这算什么？施舍吗？
我有些恼了。
路翼看了我一会儿，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把钱包放回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
我们沉默了，他似乎是在为自己刚才冲动的行为检讨，而我依旧心虚地不敢抬头正视他的眼睛。
“常笑，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孩，所以你更加不能呆在那种地方！”
好女孩？在他眼中我一直是个好女孩吧。听到他这么说，我更加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
“我有分寸的，相信我！”我挤出一个微笑。
“那……万一于锦兴要是敢对你怎么样的话，一定打电话给我哦，我手机一天二十四小时开着。”面对这样固执的我，路翼还是妥协了，没有坚持让我搬离于锦兴家。
“好！”我点头，为了不让他怀疑，我努力拼凑着自己的笑容。“走！请你吃雪糕去。”
“你呀。”路翼轻轻拍着我的头，他的笑容很干净，要不是知道他那么多“龌龊”的历史，我真的会认为他是个品性纯良大男孩。
以前，虽然跟路翼除了师生之外还有一层很不错的朋友关系，但在我心底一直不由自主地跟他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因为他的滥情和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跟我一贯作风是背道而驰的。我始终觉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现在的我比起他又如何呢？虽然现实不是我能左右的，但却是我的选择，我选择了堕落成为人家的“情妇”。
情妇，这肮脏的字眼像把刀每天割着我的心脏。我想大概这会成为我一生我都无法抹去的污渍吧。即便一年后我离开了于锦兴，都不会忘记这段不堪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