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是路翼，他见了我很高兴。
“路翼老师。”毕竟是在办公室，余丛和胡益都在。
“常笑，我们正说你呢。”胡益坐在余丛对面，就是我常坐的椅子上。
“说我什么啊？”我笑问。
胡益说：“刚刚余老师和路老师问我决赛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我说你前两轮一路领先，决赛肯定没问题。加上你拿奖学金的那次，你可一共欠我两顿饭了啊！”
“常笑你还拿奖学金啊，不赖嘛！”路翼一副惊讶要死的样子。
可能在他眼里，我一直是那个怎么也学不会溜冰的笨女孩吧。
“她每年都拿的。”余丛开口道。“她是个很努力的人，很优秀。”
我保持着微笑，望了一下余丛，没有说话。
努力？只要努力就可以得到想得到的吗？
优秀？即使我再优秀，又如何？
努力、优秀……这些字眼恐怕也只能填补我心中的那片不得已的空白吧，可却缝补不了已经裂开的伤口。
路翼嘿嘿地笑着，向余丛问道：“余老师，进决赛的八名同学人选确定了吗？”
余丛说：“前两名可以直接进入决赛，剩下六个人两两对决的。基本上确定了，可是两个人复赛成绩是一样的，要综合考核一下，最终选出一个晋级的。”
“是公共关系三班的张雯雯和我们班的沈芯怡吧。”胡益是学生会主席，这次比赛是由学生会协助余丛的，每一轮结束，胡益都会第一个将结果发到我手机上。
“都是公共关系的？这回余老师可要头痛了，常笑你们班已经进了两个，沈芯怡要是再进，跟三班的可有得一拼了。”路翼开玩笑地说。
“余老师，我可不可以问张雯雯和沈芯怡，你准备让谁晋级？”
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已经决定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三班和我们二班，成绩相同的情况下，他会怎么选择。
之前，很多一班和二班的学生私底下经常抱怨余丛很偏心三班，当时我多想为他辩白一句，但却找不到好的理由。如果这次他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给大家看，那么以后谁再说他偏心，这次的事不就是最好的反驳例子吗？
我希望每一位认识他的学生，都能尊重他，爱戴他。所有老师应得的掌声和荣誉，他也应该有。因为他在我心里，是那么优秀完美的一个人。不管我们将会怎样，他都是最好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常笑，你有开后门之嫌哦！”路翼用手指点了点我，“要是再有人跟主任告你的状，把你的比赛资格取消，看你怎么办。”
我看着路翼，会有那么严重吗？瞎掰！
余丛在旁轻轻地笑着，“其实我觉得张雯雯比沈芯怡更有实力些。沈芯怡复赛时算是超水平发挥了，而张雯雯是正常水平。我看要不就跟沈芯怡商量一下，让她让一让张雯雯这个小妹妹好了。对了，我们最后不是还有纪念品发给表现优秀的选手吗？我看就给沈芯怡发一份吧。”
“余老师还挺会想的嘛！”路翼赞了余丛一句。
我和胡益看了对方一眼，毕竟沈芯怡是我们班的，谁听了余丛的话都会觉得不高兴。但胡益好像更加尊重余丛老师的意思。
“可是他们的成绩是一样的，这么做，别的同学会有意见的。”
尽管胡益在旁用眼色示意我不要出头，可我还是气不过余丛这样的安排，至少他的那个理由，我不能说服自己接受。
“张雯雯的确比沈芯怡有实力，让谁晋级也是由系里说的算。再说，比赛规则里也有那一条，如果成绩一样，就按综合能力决定参赛人选。”余丛望着我，目光严肃起来，不允许我再提出异议。
我抿着嘴唇，身体一阵冰冷。
系里说算？金主任已经把权力下放给他，实质上不就是他说的算吗？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他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余丛吗？是曾经与我谈笑风生，关心我，爱护我的余丛老师吗？
决赛的准备工作一直进行的如火如荼。那天公布了决赛名单后，晚上我和张圆在寝室都听到沈芯怡蒙在被子里头低低的哭泣声。她是个很要强的女孩子，白天当着我们的面，一句话也没说。
我也把棉被盖在了自己头上，越是不想听见她的哭声，越是听得更清晰。那一晚，我也跟着她一起失眠了。
决赛的前一天上午，我挣扎了很久，终于还是给余丛发去了一条短信——我要退出决赛。
短短的几个字，藏着我无声的抗议以及对他的不满和失望。
我握着手机，很久很久，他没有回复。
中午的时候，沈芯怡没有吃饭，一个人呆在宿舍。虽然她一直没说什么，我们都看得出，她对这次比赛很在意。这是她接任学习部长以来，第一次代表系里比赛。她很想在大家还有系主任面前展现自己，证明自己的能力。可是这个机会却硬是被不公平的剥夺了。
我也没什么胃口，才食堂吃了几口就回宿舍。我守在手机旁，期待着余丛能够回我一条信息。可是他回了，又能说些什么呢？希望我不要退出比赛吗？我矛盾着……
张圆和隔壁宿舍的几个同学回来了。隔壁宿舍的同学都过来劝了沈芯怡几句，顺便也把余丛骂了一顿才回去。
张圆拿着两个白色的塑料方便盒，放到沈芯怡的桌上，“芯怡，这是路翼老师拿学校发给他的饭票让我去给你打的饭菜，他说让你趁热吃，还说，不就一小比赛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叫你别太往心里去。”
沈芯怡依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路翼老师？你们在食堂碰见他了？”他不是从不去食堂的吗？学校给了老师们那么多饭票，我还笑他浪费呢。
“是啊，”张圆两眼冒火花，崇拜地道：“路老师真好，不仅人长得帅，还体贴。要是我是芯怡就好了，就是永远不让我参加这样那样的决赛，我也愿意！”
又发花痴了！
“……今生缘来世再续
是何物
生死相许
如有你相伴
……”
我的手机响起了《仙剑问情》的铃音，这是我前不久下载的一首很抒情又带点伤感和无奈的歌，也是跟余丛有关的歌。记得以前他有本书，书里夹着一张很精致的书签，在书签的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体：“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无意中听到这首歌里有那句歌词。于是，我便喜欢上了。有时我能在宿舍听一下午，只放这一首。
打来电话的人是胡益。
“喂。”
“常笑，我在你们宿舍楼下。你下来。”
“好的。”
我换了双鞋，只拿了手机下楼去。
“听说你要退出明天的决赛？”一见到我，胡益劈头就问。
“是。”其实我大概也猜到他的来意。
“我知道余老师有些事情上，是做的不妥……”
“不是不妥，根本就是不对！”一想到夜里哭泣的沈芯怡，我的心无法平静。
为什么是他？！
“我知道，我也和你一样，替沈芯怡不平，可是他是老师，我们应该尊重他的意思，何况金主任也没意见。”
“是老师就可以说的算吗？我就是要告诉他，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
“常笑！”
“你别劝我了，对了，金主任知道吗？”当初要求我参赛是他，我退赛了，他一定很生气吧。
“还没告诉他。余老师本来要说的，我请他暂时别说。”
“那么……是余老师告诉你的吧。”
“嗯，今天早上我碰到他，他说是你发短信跟他说的。”
“那……他怎么说？”
是他叫胡益来劝我的吗？他希望我继续参赛吗？他的心是怎样的？
“他说你退出也好，决赛的时间本来就很紧张，你退出了正好可以节省时间。”
这是他说的？胡益的话像把利刃，将我的心千刀万剐。如果不是听亲口说出来，我怎么都不会相信这些话是出自一直以来对我关心备至的余丛老师之口。
“他真的这么说？”
明知道胡益是不会说谎的，我却还想着骗自己。
常笑，可笑。
我开始怀疑，他以前在我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关怀统统都是假的。说出那些话的才是发自内心的吧。
只要能顺利完成主任和系里交给他的任务，只要能让校领导继续认可他的能力，其他的都不重要。牺牲一个沈芯怡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常笑，你要是实在不想参加，主任那里还是我去说吧。”
“谢谢你，胡益。”
不管是当面还是背后，他永远都像朋友一样的对我好。
“那我回宿舍了，你好好劝劝沈芯怡，别想太多，余老师对你一直很不错的。”
不错？那是真的吗？还是表面功夫？我还能相信么？
“等等，胡益。我决定不退赛了。”
他不是希望我退出，好给他节省时间吗？我偏不！要是顺了他的意思，沈芯怡还有我的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既然我无声的抗议他听不见，那么我就以行动让他知道我的不满和愤怒。我要看清楚，究竟是我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他，还是他根本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是个虚伪的人。
“真的吗？”胡益喜出望外，“太好了！”
“胡益，麻烦你告诉余老师，我一定会准时参加明天下午的决赛！”
回到宿舍，我翻起了当初准备好的演讲稿。我告诉自己，越是不想我参加，我越是会拿出最好的成绩。
等着瞧吧，余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