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墨,瘮得让人心慌。
雨,淅沥,缠绵得让人心碎。
靠近弗尼吉亚海滩的一栋乳白色房子前,一辆如夜色般漆黑的魅影悄无声息地滑入车库,经过庭院中间断臂的维纳斯雕像时,溅起水花,仿佛是这无边暗夜对纯洁白净世界的狠狠嘲笑。
一袭黑衣的年轻男子从车上洒洒而下,剑眉星目,长身玉立。他“砰”地用力关上车门,又从后车厢拖出一个女孩——是的,拖出,像拖出一件行李,一件他随时准备丢弃的行李。
他把“行李”狠狠地掷在地上:“乔乔,乔大医生,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行李”在冰凉的大理石上蠕动,身形曼妙,却被长发遮住脸,看不清容颜。
男子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用手抓住她的下颚,强迫她面对自己:“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被称为乔乔的女孩,平静地迎视他,那双眼,深邃清明如遥远星辰。
男子似恨极了她的“平静”,逐渐加大了手里的力度,女孩终于吃痛,轻呼出声:“啊——”
男子没有放手:“你也会痛吗,你也知道痛吗?你这没有心肝的女人!”
岂知他的心更痛。
他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逼迫她看向四周:“还记得这里吗,我们一起看的书,一起写的病例,一起做饭的厨房,一起散步的海滩,乔乔,你还记得吗?”
这是他送她的第一栋房子。在海边,他们缱绻相依,许下生生世世。
乔乔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男子眼里的戾气益发盛集,他再用力,抓住她下颚的手上青筋毕现,昏暗中,只听到乔乔骨骼碰撞的声音。
一滴泪,顺着她如玉般白皙细腻的脸,清莹而下。
他的心一绞,像生生被钉子钉在十字架上——
他全都记起来了。在她的眼泪里,他看到了所有往昔,他遗忘的往昔。
“乔乔,女人的眼泪和女人的卵细胞一样珍贵,我会让你每一颗,都掉得值得。”曾经,也是在这所房子里,他轻轻拥住在他怀里哭泣的她。
那一刻,那些如烟往事,那些执手相凝的瞬间,沿着时间的长河如潮水般朝他脑海纷涌而至。甚至,他还清晰记得乔乔听到这话时,破涕为笑:“胡说八道什么呀。”
这个男人,永远有本事,可以把最深情的话,用最流氓的方式表达。
乔乔看着他鹰隼的双眼,嘴唇哆嗦着。
“疼吗?”他稍稍松开手。
乔乔摇头。
“想知道我记起了多少吗?”
乔乔还是摇摇头。
男子的脸色又变得阴沉不定:“多得足以让你后悔认识我。”
下一秒,他狠狠地放开她。乔乔失衡,又重重跌到地上。
沉默,对峙。除了窗外的雨声,只剩下长久的沉默。
她就在他脚边,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像没有生命的娃娃,一副逆来顺受,你奈我何的样子。
他忍不住,正欲扑上去重新惩戒——乔乔终于开口:
“翼,这个世上,不仅仅只有你会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