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近晚,黄昏日暮。皇上在德文殿举行年宴。年宴上贺声四起,一片歌舞升平。宴罢,已是夜半。太子与明王皆留宿于宫中。夜里寒冷,星梦身怀有孕,尽管路途不远,皇上还是特别赐了暖轿。星梦坐在轿中,觉得疲乏,便闭目养神。不知走了许久,忽然一个晃悠,轿子的一角重重落地。轿夫们连忙落下轿子,星梦小腹一阵绞痛,只听外面很是喧嚣,恍惚间轿帘被掀开,星梦看到了一向运筹帷幄的亓炜面上出现了从不曾有过的慌张。叩罪声,惊慌声四起,亓炜将星梦从暖轿里抱出,大喊着传太医。星梦腹间剧痛无比,神情很是痛苦。强忍着疼痛,喘着粗气对亓炜说:“阿炜,我怕是要生了。”亓炜听后恍然,又喊道:“快去找产婆,直接去轩林殿。”说着抱着星梦快步走向寝宫,所幸距离不远。亓炜将星梦平放在床上,用手握紧星梦的手,尽管被星梦握得生疼,也未放开。太医产婆先后而至,亓炜才离开卧房,却在外面来回踱步,不能安心。皇上皇后等人听闻此事大怒,询问后得知四个轿夫早就被亓炜的手下扣住,便赶到了轩林殿。凌曦与亓煜先到一步,草草行礼后凌曦急忙问道是怎么回事。亓炜讲了大概,只见太医出来,皇上忙询问情况。太医道:“太子妃是受到惊吓与强烈颠簸所致早产。所幸此胎往日康健,太子妃又曾习武健体,身体底子殷实,并没有太大的问题。略有出血也已经用药止了。现在正在顺利产子,并无大碍。”众人心里算是安定下来,唯有亓炜听着产房里星梦的叫声,焦急而不安。不知过了多久,门里传来清脆的婴儿哭声,亓炜忍不住打开门,看到星梦浑身是汗,青丝缭乱,面色惨白。众人皆跟进去,只见产婆抱着一个婴儿,跪拜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恭喜太子。太子妃为皇上添了个小皇孙,母子平安。只是太子妃累的脱力,已经昏睡过去了。”亓炜听后点点头,忙跑到床前握紧星梦的手。星梦妙目紧闭,神色安宁。众人看过后,产婆又将孩子抱给亓炜。亓炜看着那小小皱皱的婴儿,温柔一笑,又对星梦道:“梦儿,我们有儿子了,辛苦你了。”皇上赏赐了太医产婆,便带着众人离开,免得打扰星梦休息。亓炜便守着星梦坐在床边坐了一夜。
翌日,皇上便为此子赐名“修”。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见寄以厚望。并赐太子妃可留于皇宫修养。同日,太子急召晏宁进宫。晏宁自小便跟在星瀚身边,有一身的好功夫,后来又和星瀚的夫人柳如梦学医。星梦年幼时便被星瀚留在了她身边保护,星梦的胎象也都是他看的。星梦突然产子,又一时留在皇宫,母子安全危机重重。晏宁的到来,也算是多了一重保障。亓炜心思细腻,晏宁更是尽心,得了可特权后,开药抓药煎药亲力亲为,饮食器具贺礼更是一一看过,哪怕是皇上皇后赏的也不放过。
星梦母子的身子好的很快。为亓修办过满月酒后亓炜星梦便请了恩典出宫。大雪滑轿之事在星梦的劝告下,也仅以将那个滑脚的轿夫逐出宫门为结果。亓炜不解,星梦向他解释道:“我让晏宁大哥去看过,那路面是菱花纹的,最是防滑。宫中轿夫深入此行多年,脚力稳健。轿夫滑脚八成是故意为之。可他一口咬定是自己滑了脚,不肯吐出幕后主使。而晏宁说他手上有一条很深的勒痕,他若是真的有心让我母子丧命,也不会有意将自己的手托紧暖轿了。我坐在骄上,自然最清楚。若是他直接放手,只怕我与修儿就真的性命堪忧了。你我都应知道是谁最怨对此胎。轿夫与我无怨无仇,只怕也是受人胁迫。如此说来他也算是我二人的救命恩人。他事情没替那位办成,放他出宫不仅让他免受刑罚,更可保他一命,也算是我替修儿积德还恩了。”亓炜点头,赞同了星梦所为。又对星梦说:“年后惠州流寇四起,朝内贵妃也开始有动作了。煜弟与我商量要向父皇请命,亲自去清扫惠州流寇。父皇早有分封之意,如此一来,亓煜便可趁机请惠州为封地。惠州偏北,远离皇城。想来如此贵妃便无计可施了。”
“惠州?那曦妹妹,婉儿,佐儿也会同去?”星梦很是惊异,却又不得不赞同此方法。亓炜点头道:“如果惠州当真成了二弟的封地,那等流寇平息,王妃世子们自然要去的。”
“如此一来,便不能常常相见了。”星梦语气不舍,亓炜叹息道:“是啊,这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那位急着对你和孩子动手,我与二弟也不会出此下策。不过梦儿放心,只要我登上大宝,便许二弟与弟妹可随意回京久住,并找个由头将豫州也封给二弟。这样惠州豫州相连,豫州又与京师北边接壤,我也可以带你去看他们。”星梦听后点点头,不再说其他。
过了些许日子,皇上果然下旨命亓煜平惠州流寇之患。亓煜到任后捷报频传,清扫了流寇,处置了与流寇勾结得当地官员。惠州清平之日,皇上大喜,下旨惠州更名为明州,封赏于明王。凌曦与子女也将共迁明州。临行前,亓炜星梦为其折柳送别。亓炜满含愧对之意,双姝潸然不舍,亓煜劝慰说总有相见之日。眼瞧着亓煜凌曦登上马车,星梦轻声唱起了折柳曲,又唱起幼时她与凌曦享花下秋千之乐时唱的那首歌谣。
“杨柳东风树,青青夹御河。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唐·王之涣《送别》)
“明月戏春蝉,清风采夏莲。歌声吴墙庭院,落花姊妹秋千。夜里绛烛陪泪,枕边心潮悄言。闺阁残梦多少事,天上人间?”
星梦的声音,清婉而幽怨。带着浓浓的不舍与留恋。心间难过,星梦不禁伤怀,言辞戚戚。忍不住续唱。
“绿鬓秋玉簪,螓首冬梅点。地北何知天南,总角欢笑他年。天人难敌离恨,清商不复新弦。笑问无情多少事,今夕何年?”唱着唱着,已泣不成声。
城门外,折柳曲,姐妹挥泪如洗;
波涛夜,菩提血,朝堂初晴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