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容打定了主意,让她再歇息一会,便转身向床后隔间走去。
这屋子竟还有个隔间!夙安背靠床头,静静的听着那边翻找的声音。
要说夙安,得的并不算病,而是蛊毒。百里容面露不屑的翻找着所需的药材,不知何人竟然用如此阴险的寒虫之蛊对付一个女子,当真是令人不齿。
这寒虫之蛊对于外面那些人来说也许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解蛊了。但对他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的。解蛊所需的药材当中有一味药,名血砂,为百毒不侵之人的鲜血,而他恰好是这种体质,因此当初在修读《毒方》时,才多看了一眼。没想到,如今竟用上了。
蛊与毒的解法并不相同,需要将蛊虫自体内引出再辅以药物才可痊愈。寒虫喜严寒之物,用以冰山雪莲、冰丝草与寒泉水,再滴上一滴寒虫最为喜欢的血砂,准保再狡猾的虫也会出来一饱口福。待蛊虫离体后,再用以鹿茸、黄芪口服一段时间,身子自然便会痊愈,这是解法之一。但毕竟血砂难求,更何况拥有血砂之人,伤口愈合速度较常人慢一些,自然不会轻易割伤自己予人鲜血,这时也可用蜥蜴、蜘蛛、长虫、蟾蜍、蝎子,熬制五毒汤,将汤药灌入中蛊之人口中,待毒汤入体后,辅以冰山雪莲、冰丝草与寒泉水煮沸熏之,方可将体内寒虫逼出。不过五毒汤乃世间三大剧毒之一,入口后五脏移位六腑倒置其痛无比,半个时辰内若没有解药必死无疑,而即使有解药,也需卧床月余才可恢复,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百里容邪邪的笑着,夙封之女,就让她尝尝五毒汤如何?自木柜最底层取出蜥蜴、蜘蛛、长虫、蟾蜍、蝎子,熬制起来。
待五毒汤熬好后,又将所需的冰山雪莲、冰丝草放入盛满寒泉水的小盅内,点燃盅下炉火,盖好盅盖。这才从隔间中走出,左手药炉右手药碗。将炉子端至木桌之上,药碗递向夙安。悠悠的道,“你可知你中的何蛊?”
夙安一怔,伸向药碗的手停在半空。“中蛊?”
“你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中了蛊毒?”
她默默地嗯了声,接过药碗细细思索,“自我幼时起便有体寒之症,只是最近才忽然变得严重,母亲生前也有这样的症状,难道当真不是病?”
百里容莫名的烦躁起来,这女人是傻的吗!都快毒发身亡了还以为自己得的是病?“你被人下了蛊竟然都不...”猛地收了音,“你刚刚说你娘也有这症状?”
“是,她是因体寒而死。”
“难怪了。”百里容默了默,“此蛊毒名为寒蛊,是以寒虫炼制而成的,你说你娘生前便有体寒之症,若我猜的没错,这蛊应该是下在了你娘的身上。当她怀孕之后,寒虫便在胎内产下一只幼虫,这才使得你自小体寒。”
“什么!”夙安震惊的看着他,原本以为娘亲是生育后落下的体虚体寒之症,这才在她四岁时就离开了,不成想竟然是被人所害。她用力攥紧药碗,手掌被烫的通红也不自知。哑着嗓子道,“公子可有法子找到下蛊之人?”
百里容夺过她手中的药碗。“当然,寒虫炼蛊成双,雌以下蛊,雄留蛊主。雌虫进入被下蛊之人体内使其寒冷,而雄虫则需下蛊之人养在耳中,当蛊主将蛊水滴入雄虫身上,雌虫便会释放寒气,若是连滴三天,被下蛊之人便会毒发身亡。此时雌虫若是未产子,雄虫便会沉睡。若是雌虫产子,则蛊主依旧可以用雄虫来控制幼虫。但若被人解了蛊,蛊主将遭到反噬,雄虫便开始释放热毒,虽并不致死却也无药可医。若是蛊主死了,身有幼虫也会暴毙,如此看来,下蛊之人还活着。待你身上的蛊虫离体后,只要找到身染热毒且身有雄虫之人,便是蛊主。”可他却越发不解,中蛊之人仅仅是将军府的女眷,竟值得下蛊之人如此狠毒,下了这样一个害人害己的子母蛊?
听着那玉石之音,夙安只觉得一下一下刺痛着她的心,忆起儿时,娘亲为她亲手缝制衣裳,为她梳发,温柔的唤着她的名字;想起娘亲临终前僵冷的手指,微颤的唇角与结霜的发,她竟一直傻傻的以为是体寒所致。是了!母亲因体寒而亡是那个女人和那个爹所说,也许他们就是凶手!多年前便放下的恨意再次涌了上来,泪慢慢打湿衣襟。
百里容看着眼前的夙安,竟不忍心再让她用那五毒汤逼毒的法子。转念一想,夙封阴险与她何干?莫不如待解了她的毒,随她去将军府将这晚汤药直接灌给夙封,岂不快哉!思至此,顺手将药碗扔至桌上。
药碗晃了两晃,溅出些许药汁来。
“你放心,我这就为你解蛊,待回到府里,也会帮你找到蛊主的。”连他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如此轻柔,可也察觉出这话说的似乎太过于关心了,又加了句“你帮我隐藏身份,我帮你找出凶手,如此甚好。”
夙安将头抬了起来,看着眼前的人隐隐带着担忧的目光,心里暖暖的。揉了揉含泪的眼睛,将那苦楚压了回去。起身下了床榻,向着床边那人郑重的施了一礼,勾唇一笑,“多谢百里公子大恩,夙安永生难忘。”
百里容却在那抹温婉笑容里怔住了,好似他们从初见到现在,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笑容,唔,长的还不赖。待回过神来,那人正用不解的眼神望向他,百里公子轻咳了声,复又露出一抹坏笑,“既然小安儿如此有诚意,那就快快将我娶进门吧!”
夙安被他逗的轻笑不止,木屋内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如今解蛊才是首要,只有自己身子好了,才可以报那弑母之仇,如此想着,只觉心中的阴霾消散了不少。心情自醒后这一连串的震惊中平静下来,这时方才想起,这么久了,画眉却未来找她,院中也不曾传来半丝声响,心中不免有些担心,对着那个正在摆弄着小盅的人道“我那丫鬟呢?”
“唔,那小丫头太吵,我给她喂了安魂散,现在正睡着呢。”
夙安急道,“公子你...”
百里容挑着眉,掀开盅盖,一股淡淡的清香味沁人心脾,“怎么,她守了你一夜,不曾合眼,如今还要让她过来伺候你么?”而后顿了顿,“还是小安儿嫌为夫伺候的不够贴心?”
见她目露担忧,复又收起了那抹不正经,难得的柔声道“放心吧,我在院子周围布满了毒气,她不会有危险的。待你这蛊解了,她也就醒过来了。到时再让你见她,如何?”
夙安这才稍稍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