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走停停,终于于十五日之后抵达永安城。
繁闹的大街上车马粼粼,人流如织,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马车缓缓驶向城东镇国将军府,待要穿过一个路口时,却渐渐停了下来,画眉将窗子稍稍挑起一个小缝,向外张望了片刻,见着前方有一顶青色轿子正缓缓的走着,“小姐,是薛家的轿子,我们怕是要等上一会才能前行了。”
薛家的轿子素来走的极慢,据说那轿中之人生有恶疾,每逢五、十之日便要路过这里前去后山天池,每每薛家的轿子路过这里,路人与车马总是要等上一刻钟的,算算日子,今日刚巧八月初五。
薛家?夙安垂头想了想,虽未与薛家的这位公子见过面,但只要她出门总是能听着别人提起一二句的,听闻那人是礼部侍郎薛明鑫的嫡次子,一位温文尔雅、仪表堂堂的谦谦君子,诗词歌赋更是无一不精,却因着自幼体弱多病,八岁那年便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弱冠之年。她默了默,若是那些人没说错的话,那人该是明年年初行加冠之礼,算算怕是已不足五月,叹息的摇摇头,如此英年才俊,当真可惜了!
看着夙安一脸惋惜的模样,百里容挑挑眉,倒是对那外面的事物产生了极浓的兴趣。俊目瞥向尚未落下的帘子,瞧了那轿子一眼。忽地,一股极浅的药香味随之窜入鼻中,百里容薄唇微微勾起,嗤笑一声,竟然用了天香续命露……
见那轿子渐行渐远,便也没了兴趣再瞧外面其他,径自从瓶中取出一粒易容丹含入口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一头银丝竟变成了墨色,眼眸变窄,额头凸起,鼻梁微塌,下颚拉宽。俨然一副寻常人的摸样,原本清脆之音也低了许多,秀眉一挑,“如何?”
瞧着眼前这个充其量算得上清秀的男子,夙安和画眉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若不是这人在她们面前变了样子,她们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就是她们所认识的百里容!
“真是太神奇了!”夙安率先自震惊中定下了神,压下想上去摸一摸那人变了的脸庞来证实自己不是在做梦的冲动,由衷地感叹着。
百里容面带微笑,拱手一揖,“在下白容,乃一介书生,回乡途中遇到劫匪而受伤,幸被夙姑娘所救,于是嫁与姑娘为夫郎以报答恩情。”
夙安听着这人娓娓道来,方才想起来这一路来他们竟未想过要串好二人相遇娶亲的说辞。原本以为百里容从未将这些太过放在心上,没想到他竟考虑得如此周详,连忙点点头,又对画眉道,“回府后,任谁问起都要如此说,可不能出错。”
只是那小丫头在震惊中答应了声,又在震惊中将那些话记在心中,也不知她到底记下了多少……
永安城街道虽宽,路上行人确是颇多,多半是各国各地赶来谈生意的商人,他们衣着各式服装穿梭在大街小巷,为永安城添了一笔靓丽。而夙安她们的马车也只能慢悠悠的向着将军府晃去。
随着马夫的一声吆喝,马车缓缓停了下来。素手将帘子挑起,抬眼望去巍峨耸立的“镇国将军府”引入眼帘,夙安吸了吸气,手中素帕紧攥,终于到了!
朱红色的门外,两名小将正手持长枪,警惕地看向他们的马车。待看见自马车上下来的是大小姐夙安,一小将匆匆进了府内而另一小将则急忙上前,殷勤道,“大小姐回来了!”然而那人却是一脸讪笑,眼中的不屑毫不掩饰,看的百里容疑惑不已,她不是将军嫡女么?怎么一个下人竟敢这样对她?
夙安也没正眼瞧他,领着画眉绕开那人便向府门走去,百里容见着有些古怪,也不言语,安静的跟在她二人身后。
那小将见夙安也没瞧他,面上的笑也懒得挤了,只是方才他以为站在夙安身后的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路人,如今见着竟然跟在夙安身后一同向府内走着。连忙赶了上去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喂,等等!”小将用余光瞥扫向那位清秀的男子,皱着眉头,略带一丝不耐地说道,“大小姐,这将军府可不是集市,您也知道,若是想领外人进去,必须经过夫人的准许才行。”
夙安一改往日的浅笑模样,清冷的说道,“他是我的夫郎,也需要让夫人准许才能进府?”说罢也不再理会僵住的小将,踱步迈向肃穆的将军府。夫郎?那小将搔了搔耳朵,他没听错吧!
画眉扶着夙安跨过门槛,轻啐了声,“呸,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哟,小婢子这是在说谁呢?”这时,一声怪叫忽然自前方传来。
百里容抬眸穿过夙安看向来人,只见那人有着与夙安六七分相像的面孔,一双媚眼正微微眯着,身着紫红色锦袍,手提金丝鸟笼,满面的沾沾自喜,怎么瞧都像是个纨绔子弟,这人应该不是夙安之前提过的弟弟吧?
画眉见着眼前这人,虽心中不愿,却也不得不行了个礼,“大少爷万福。”百里容听罢扬了扬眉,还真是夙安的弟弟?堂堂将军府竟然养出了这样一个纨绔子弟?
夙长功扬着下颚,鼻中轻哼了声,也不再瞧画眉,见着夙安时双目瞪大,仿若见到了什么令他惊奇的事情,阴阳怪气道:“哟,大姐姐竟然活着回来了!身体可是大好了?弟弟在这恭喜姐姐了!”
夙安皱了皱眉也未答话,想绕过那人快些带着百里容回自己的院子,但那人却显然不想放他们离开,轻瞥了瞥正安静的站在夙安身后的男人,看着挺多算是清秀吧,不过这人的气质倒是不似寻常人家的,就这么随意地站着都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上两眼,难道这人是她新收的侍卫?小厮?……反正不管是谁,只要是她的东西他就会克制不住的想要毁去呢!
见夙安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媚眼眯得更深,“哟,大姐姐明知道母亲会生气,怎么又带了阿猫阿狗回来了?难道完了上次姐姐偷偷带回的那只了?那日幸好弟弟及时帮姐姐处理了,不然都不知道被发现后母亲会发多大的火呢。”说罢身子向夙安凑了凑,悄悄的说道,“这回可是需要弟弟再帮个忙?”
“夙长功,你很闲吗?”夙安淡淡的看着那个阴阳怪气的弟弟,夙长功是那个女人所孕之子,自小便跟着他娘与他孪生哥哥夙长名一道欺负她,这么多年若是做的不太过分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她不愿理会他们,只想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只是此刻自己正急着将百里容带回院子,免得图生什么事端,可这人竟然不依不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