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弟可知我和严嵩是什么关系?”傅阳铭问道。
“我曾听闻掌教师兄原本也是七煞峰的亲传弟子,如此看来,你们二人应该同样师承于上一代七煞峰首座。”林莫愣了一下,这样回应。
“呵,我和严嵩的关系可不仅仅如此而已,他既是我师弟,也是我曾今的生死至交,更是我的好妹夫!”傅阳铭冷笑着,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痴狂。
“兄弟?妹夫?”林莫心中骇然,他不可思议的看着傅阳铭,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将目光扫向那倒在不远处,昏迷不醒的青年道:“掌教师兄不会是想告诉我,严宏坤是你的侄儿吧?”
“怎么,很惊讶?”傅阳铭笑了笑,带着一种莫名的苦涩与自嘲:“其实这件事情在血狼山老一辈人当中并不是秘密,只是他们都不愿意提及罢了。”
“为什么?”林莫好奇。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要说的!”
傅阳铭单手一挥,如同变戏法一般弄出了一套石质桌椅,随即向林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突然很想喝两杯,不知林师弟可愿奉陪?”
“有酒喝?乐意之至!”林莫爽朗一笑,也不客气,直接就做到了傅阳铭的对面。
傅阳铭再次取出两坛酒,递了一坛给林莫,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拍开封泥,顿时间,酒香四溢。
铛~~
两只酒坛相碰,发出一声脆响,紧接着,林莫提起酒坛,仰头就是一番牛饮,直至一口气喝了大半,方才停下,畅快道:“好酒!”
“只是普通的酒水罢了,比不得太上长老珍藏的佳酿,林师弟不嫌弃就好!”傅阳铭轻笑,此时,他也已经喝了不少,但酒量却远不及林莫,眼中带着几分迷蒙的醉意,开始缓缓的叙述起来。
“大概在四十多年前,在大燕国北部,云中郡境内,曾发生过一件轰动四方的事件。一个附属于血狼山的家族势力,在修建新府邸之时,竟然在一处荒山上,无意中挖出一座大型的灵晶矿脉。”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这个家族兴奋不已,但他们也知道,单凭自家实力根本无福消受如此巨大的灵晶矿,所以便立即封锁消息,并且通知了血狼山。”
“然而,当初发现灵晶矿的时候人多眼杂,还没等血狼山所派遣的人赶到,事情就已经被传开了,一时间,引得各方势力暗流涌动,尤其是当初的隶属于大燕朝廷一方的青阳郡郡守,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立刻派遣大批军队,将整座灵晶矿所在的那处荒山团团围住。”
傅阳铭拿起桌上的酒坛,猛灌了一大口,冷声道:“血狼山和大燕朝廷的关系,想来无需我多言,林师弟也应该清楚。自虞鸿祖师那一代起,两股势力之间就产生了不可化解的仇怨,致使千百年来,双方一直明争暗斗从未停歇过。”
“所以,当两批人马相遇,几乎没有片刻交流,战斗就已经开始了,那个依附于血狼山的家族虽然综合实力不弱,但却也抵不住准备充足的大燕朝廷军队,更何况当时的云中郡郡守,其本身就是一名先天境初期强者,这更使得局势几乎处于一面倒的状态。”
“当初,我还只是个刚刚突破先天境不久的七煞峰弟子,受到血狼山高层指派,便立刻带领着一批同门前去救援,但等我们赶到时,战斗早已结束,那一整座荒山上,除了遍地的断肢残体,根本见不到一个活口,甚至于,就连大燕朝廷的人马都不见踪影了。”
“可正在我们满怀疑惑与愤怒,准备离开之际,却蓦然发现,周围的空间已经被莫名的阵法给封锁住了,而在阵法之外,更是突然涌现出众多大燕朝廷军队,直至那一刻,我们才明白,自己一方中计了。”
“后来,我们犹如一群困兽,和大燕朝廷殊死相搏,几乎全军覆没,才堪堪将大阵破开一道缺口,顺着那道缺口,我们仅剩的几位同门为了不被一网打尽,开始四散奔逃。”
“云中郡郡守一路追杀我上千里,好在那时我身上有师尊所赐予的一件上品防御法器,在经历了几番险死还生之后,才终于将其摆脱,但是因此,我自己也身受重创,不久便昏迷在了回来的路途中。”
“等我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简易的卧室内,是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青年救了我,而这个人,就是严嵩。”
“当年我们第一次见面,他自称是一名散修,也就纳灵境八层的修为。而由于我的伤势很重,就连下地走路都很困难,所以便在他那里修养了足足一个多月,在那断期间我们从两个陌生人慢慢相熟,到后来,俨然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虽然现在想来,这一切不过是大燕国的一场阴谋罢了,但在那个时候,我却是打心底里感激严嵩,因为他救过我的命,所以待到伤势恢复大半,在离开之际,我便向这个仅仅才认识了一个月的朋友发出邀请,希望他能随我一起回血狼山。”
“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第一次提起这个建议的时候,严嵩还故意装出了一副很犹豫的样子,可笑我却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反倒还费劲口舌的规劝于他。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我们二人一同回到了血狼山,并且在我的极力推荐下,他也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名七煞峰的内门弟子。”
说到这里,傅阳铭突然间就笑了起来,他笑的是那么大声,却又那般毛骨悚然,只听得林莫眉头深皱,暗叹不已。
此时此刻,林莫似乎也有些明白为何眼前这位掌教师兄会如此痛苦,甚至于要一心求死了。因为严嵩可以说是完全依靠他,才打入了血狼山内部。
虽说这一切傅阳铭事先并不知情,不能怪完全怪罪到他的身上,但很显然,他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也许从发现真相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无尽的自责与懊悔所淹没了,根本无法自拔。
“从那之后,我和严嵩的关系更近了,亦因此,他认识了我的妹妹,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傅瑶。”
停顿了好一会儿,傅阳铭才继续开口道:“傅瑶比我要上小两岁,我们两人都是孤儿,自小便被人卖到戏团去打杂,幸得上一代的七煞峰首座遇上,发现我们有修道的潜质,将我们收入门下。”
“傅瑶在修炼上的天赋并不弱于我,当初她虽没有突破先天境,但也已经是纳灵境九层的修士了,再加上她的容貌出众,在血狼山就宛若天之娇女一般。但也是因为云中郡那一场恶战,她恰恰也参与了进去,最终竟落得个修为尽失,命不久矣的下场。”
当提及自己的妹妹,傅阳铭的声音明显变得轻柔很多,眼神中更充满了溺爱,但这样的状态并未维持多久,溺爱就变成了暴戾,和深深的怨毒。
“后来,为了给傅瑶医治伤势,我开始四处奔波,寻觅天材地宝,甚至曾多次冒死进入蛮荒内域,而那段期间,严嵩则听从我的吩咐,始终陪在傅瑶身边,悉心的照料她。”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傅瑶才会在不知不觉间,对严嵩产生了情愫,以至于后来在我的撮和下,两人还结为了道侣。只不过,因为傅瑶的伤势实在太重,即便是服用过众多天材地宝,也仅仅支撑了十余个年头,便在生下严宏坤的那一天,永世长眠了。”
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后,傅阳铭举起手中的酒坛便是一通猛灌,好像很希望将自己喝醉似的,直至将整坛酒都喝光,才晃了晃自己有些胀痛的脑袋,接着道:“我的故事说到这里,差不多也算是结束了,至于血狼山的老一辈们为何都不愿提及我和严嵩的往事,其实现在说起来也很简单。”
“当初严嵩来到血狼山,本就是打算混进血狼山高层,探清更多的隐秘,所以当新一代弟子大比,开始决逐掌教大位之时,他自然拼了命的想要夺得第一。”
“在那一场大比中,严宏坤第一次展露了他的真正实力,赫然已经达到先天境中期,与我也不相伯仲。最终,我们二人一路力挫各峰同辈,走到了最后,可是在终极一战时,他虽然打败了我,但上一代掌教却认为他戾气太重,并没有传位于他。”
“正因如此,严嵩事后一再怀疑是我在其中捣鬼,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这么渐渐产生了裂痕,待到傅瑶过世之后,便彻底断绝了联系,私下从不见面,更不曾再说过一句话。”
“林师弟,你知道吗?其实这么多年来,我几乎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后悔,后悔当年仅仅为了争夺一个掌教的位置,却失去了这一生的最好的兄弟!”
“可当大燕朝廷兵临血狼山,当严嵩突然对太上长老出手的那一刻,我才如梦方醒,原来从始至终,我都错了,且是大错特错。什么同门之情,什么兄弟之义,这一切,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都是他拿来利用我的工具罢了,哈哈哈……”
傅阳铭惨笑,带着莫名的痴狂之色,紧握着酒坛的五指在不经意间,便将那一块地方给硬生生的捏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