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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魔兰果树

1942年5月19日,岛国《报知新闻》刊登了这么一则消息:“……大日本帝国军部大本营电讯:昭和十六年四月十四日,华北战区第58师团熊本広部所属132藤田联队1200名天皇将士在追击八路敌部过程中,于支那河北白龙区失联,最后一次电讯联系是在四月十四日晚九点十八分,其事殊为奇异……”

1200名日本士兵的失踪,轰动了整个帝国,这事后来也成了一件悬案,封进了历史尘埃,除了眼前的这位高龄老将之外,谁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忆起当年的事来,老将军林亮纵使历经沧桑,依然感觉到惊心动魄,难以自已。

谁也无法想象,当年这支由红军英雄团残部,还曾经和一支数十人的“摸金校尉”队伍联手,为了将这股鬼子消灭,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就在这一次诱敌深入的战斗之初,就有十多个身上带伤的小伙子主动要求留下来阻击鬼子,继而永远的留在了那片山岭,连具完整的尸首都无法保留,化为了英雄的光焰,照亮了战友同志的前路。

如果不是他们,恐怕不等将鬼子引到凶地“镇鬼岭”,剩下的人就被包了饺子。

“团长,给咱哥几个留下几颗手榴弹就成。到时候给鬼子一个惊喜。”

林亮耳朵里面仿佛还听到战士们视死如归的怒吼,他的眼前就像是过电影一般,浮现了当时一个个永远铭刻在脑海之中的面孔。

英雄无悔,英雄不朽!

卜道远和摸金校尉们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许多铁打的汉子都忍不住流下泪,在听到身后不时传来的一声又一声剧烈的爆炸声之后,就连一直游戏风尘、视生死于浮云的卜道远都脸色阴郁,牙根咬紧,泪流满面。

敌人不断的接近,因为饥劳交迫,加上高强度的数小时战斗,不断有同志加入到自杀式的阻击当中。

两颗手雷落在了不远处,轰然爆炸的气浪将几名战士和摸金校尉远远掀飞,半空中抛洒着断肢碎肉。巨大的冲击波让人几乎失聪。

“少东,小鬼子火力太强大了,恐怕我们到不了目的地。”一名长胡子的高瘦门人冲着卜道远大喊。

卜道远狠狠吐了一口混杂着血和沙土的唾沫,右手五指不停的掐算,半晌之后,一指东南方向,大喝:“地利东南,潜龙腾渊,跟我来!”

众人一边回身与已经渐渐呈弧形围上来的鬼子交火,一边紧紧跟随卜道远往东南方向密林里钻。

枪炮之声不绝于耳,密林深处无数动物纷纷亡命奔逃。好在不论是红军战士,还是这些土夫子们,都是穿山越林的能手,不停的借助地利与敌人周旋,加上山林地区大型武器施展不开,要不然等到鬼子在低矮平旷处的迫击炮齐射,大家一个都活不了。

好在密林够深,够密,大家终于再次甩开了鬼子的围堵,躲进了一片山坳里面,已经疲惫困顿到了极点的众人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整时间。

在清点人数发现再次减员三分之一的时候,林亮心里一阵绞痛,不由自主的升起了绝望情绪,他看了看不远处正背靠着崖壁休息的卜道远,走了过去。

此时的卜道远颇为狼狈,原本一身道袍、颇有神仙风范的模样早已经丢到爪哇国去了,身上的道袍已经被炮火和荆棘熏黑扯烂,但他的神情依然平静,正一边休息,一边四处观察着山坳环境。

“卜先生,你还是先带着你的人撤吧,不能砸在这里,你们地形熟,我只想请你们带上几个伤员,带着他们活下去!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吧。”

“无量天尊,放你娘的屁!你丫是不是怂了?还没到山穷水尽呢?别开始哭丧。”卜道远先一本正经竖掌行礼,而后对着林亮就是一顿臭骂。

林亮顿时红了眼,死死握住拳头,瞪着他那可恶的俊脸,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这个年轻道士的心意,他是不肯抛下自己独自逃生。他叹了口气,从怀里宝贝似拿出一包卷烟,抽出了最后的一支,掐成两半儿,递给了卜道远半支,感慨说道,想不到绿林之中还有你们这些好汉,死到临头面不改色,行,我给你道歉,你们不走就不走吧,大伙儿死在一起,黄泉路上做个伴,到那边我介绍我们伟大导师马克思给你认识认识,再好好改造一下思想。

卜道远深吸一口烟,黑漆的脸上挂着冷笑,说贫道还有大把的日子好活,怎么会死在这里?别说贫道了,就是你这家伙也是命线绵长,福泽深厚,鬼子屠村你都死不了,以后有你够活的日子。还有,我要改造什么思想?倒斗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兵荒马乱的不过是为了讨生活罢了。我倒斗事不做尽,器不外流,不缺大德。真正缺德的是像慈禧那样的卖国贼,让八国联军拿了多少宝贝走?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看不起我们这些邪门歪道吧,那好,瞪大你那狗眼瞧好了,我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技术活?

说完,卜道远掐灭了烟头,叫上几名摸金校尉,迎着鬼子来的方向钻进了密林。

林亮连忙心疼的捡起烟头,惊疑不定的看着他的背影,叫来几名战士跟着他们一起过去,其他人原地等待。

过了不长时间,密林深处传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半晌,卜道远方才手托着一块镶嵌着铜镜的圆盘,带了人出来,他的神色显得有些苍白疲惫,似乎耗费了太多的精神。

“走吧!”

你干什么去了?林亮忍不住问。卜道远不答,只说可以困住小鬼子半个时辰,让大家抓紧时间赶路。

林亮自然不信就凭他们刚才几个人能阻拦上千个装备精良的鬼子大队半个时辰,但他也没有多问,叫起来众人,开始继续逃亡之路。

不过说来奇怪,从此以后,原本步步紧逼的鬼子居然大半天没有听到动静,直到大伙儿走出了密林,来到一处隐约升腾起晦涩雾气的山岭。

“噗!”

卜道远突然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哼了一声,对林亮说道,鬼子已经破了我摆下的迷阵,追了过来,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尽快走出树林。他咬牙指了指前方的雾气山岭,对着林亮说,前面就是“镇鬼岭”,也是唯一的一条生路。里面的瘴气,叫“桃花瘴”,当年诸葛亮七擒孟获的时候,蜀军死在这瘴气下的不在少数,用尿可解,你让大家撕一块布,撒尿浸湿,捂住口鼻。

摸金校尉们二话不说,当即照做。但红军战士却面面相觑,茫然的看着团长。

林亮咬牙,嘴里蹦出一句话:服从命令!

尿多的分点给尿少的,一群衣服被扯得稀里哗啦仿佛叫花子般的队伍冲进了山岭。

一进入“镇鬼岭”,方向感就成了问题,时间不长,大伙儿即便是有尿布掩鼻,也依然有些头晕目眩,可见瘴气之毒!而且同时还感觉到了异样,因为他们发现这个山岭太安静了,就连一般的飞鸟走兽的声音都不闻,安静的令人心怵。

因为卜道远和摸金校尉们来过此地,故此算是路熟,他们在前面引路,红军战士在后面跟着。当队伍走到了一块低洼平旷的盆地时,周围的灰雾越发浓冽,一块一人高的石碑出现在队伍的面前,上面歪歪曲曲有着三个先秦小篆文字。

卜道远示意后面红军战士们停下脚步,他走在最前面,来到了那块石碑面前,手中托着“天命盘”推测地脉走向,找寻方向。

林亮派出一小队战士警戒,忽然,一营长余喜良跑过来向林亮报告:团长,我们发现了一片果林!

林亮大喜,果林就代表着粮食,大家已经前心贴后背了,两天水米未进,铁打的人也受不了,连忙跟着余喜良来到发现果树的地方。就在不足一公里的低矮空旷的盆地上,长了一片果树,上面密密麻麻挂着青红相间的果子,沉甸甸的果实垂满枝头,一群战士们围在周围看守着。

因为不知道这果子是否有毒,所以没人敢于贸然上前摘取,毕竟此地有点儿诡异,小心点总不是坏事。

就在林亮犹豫是不是要亲自尝试一下的时候,身边的政委突然说道,那道士走南闯北有点儿见识,兴许他能认识,林亮马上叫来一个战士,让他请前面探路的卜道远回来。

忽然,一名小个子战士跑来一个报告:团长,俺知道这是什么果子。这是兰果,俺山西老家就有,没有毒,可以吃的。说完,如一阵风一般跑进果林,蹭蹭爬上一棵果树,摘了一个果子,迫不及待的在衣服上胡乱擦了几下,揭开遮掩口鼻的尿布,狠狠咬了一口,大口吞咽。

所有的战士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直到他三两口把个兰果吃了个干净,过了一会也没有什么反应时,这才放下心来。

林亮当即下命令,一营,派出两个班的战士去摘果子,一个排负责警卫,其他人原地待命。

两个班二十余名战士开始进入果林,摘取兰果。

这时,阴沉着脸的卜道远跟随着传讯的战士过来,一见林亮面就脸色严肃的厉声问,为什么停下来?赶紧离开,已经进了杀神墓穴,山魈厉害,这地方邪乎的很,不能久留。

林亮把果林的事情跟卜道远一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苍白,继续说道,大伙儿也都饿了累了,好不容易有点儿吃的,就让他们吃饱了再上路不迟,再有,也可以多准备点粮食,以便和鬼子周旋……

林亮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卜道远的脸色变得极为狰狞可怕,他的眼睛发红,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咬牙问:你派人进了果林?

林亮不明所以,点了点头。当他心生不妙,抬头看向果林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一团灰色的雾气不知什么时候聚拢在果林周围,已经将其遮掩,果林深处战士们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他的心里不由得一沉,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个王八蛋,为什么不等我过来?几十个人呀,都死在你这头猪的手里了啊。卜道远一拳狠狠打在了林亮的胸口,神色痛苦内疚,都怪我!随后,他揪住林亮的前襟,恶狠狠的对他说道,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我现在让你看看,前面那狗屁果林到底是什么。

说罢,卜道远从身后的布囊之中,取出一支槐树枝,右手食中二指点在树枝上两片槐叶之上,然后轻轻双手捻起槐叶,在自己的双眼一擦,再在林亮的眼皮上一擦,口中还念念有词:“太上真君,急急如律,借尔之法,替天行道!天眼,开!”

他的话音一落,天空风云变幻,仿佛一道霹雳砸在了林亮的头上,双目一阵刺痛,待他缓了过来,慢慢睁开双眼,看到了一幕情景,顿时让他肝胆俱裂,双目圆睁,眼眶迸裂,几乎淌血。

此刻远处哪里还有什么果林,分明就是一个阿鼻地狱!

一株株原本挂满果实的兰果树此时已经化为狰狞凶恶的恶魔,挂满果实的树枝化作一条条挥舞的巨蟒,将二十余名战士卷起,每个人就像一口破烂的麻袋,血肉被吞噬,脸色晦暗,身体枯干。密密麻麻的舞动的树枝,就像是让人恶心的章鱼脚。细细一看,那些吞噬战士血肉的树枝上,还慢慢长出一只又一只青红相间的果子来。

最先进入果林的那名小个子战士,身上血肉被吞噬,正被一条舞动的章鱼脚卷在空中,更为诡异的是,他的脸色已经变得灰暗腐烂,竟然还在死死盯着这边儿,微微狞笑,让人心寒。

再往后看,整片看不到尽头的果林上,挂满了一具又一具干尸,仿佛看不到尽头。

一股寒意顿时从林亮的脚底直冲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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