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字不是出自和尚口中,低沉而有力,百官左顾右盼,也找不到声音来源。继而又一声:“朝堂上人人忠心为国,何来奸佞?”这一声却是意气风发,还带着些许稚嫩。
那推着轮椅的侍从缓步向前对百官交代道:“宗主近日来未曾上朝,只怕听了哪些风言风语。十慈国上下人人忠贞,辅政王虽年事已高,本该颐养天年,享天伦之乐,却以国之兴亡为己任,辅佐年少的政主,有此等忠正之士为我国之栋梁,再加众官员皆恪尽职守,十慈国复兴岂不是指日可待?”少年说罢,俯身在那轮椅老人身边,起身道:“给宗主和棣公子赐坐!再将那亵渎王位冲撞宗主的奸佞拖出去斩了!”
数名侍卫入殿,将座椅搬来,那传话的胖子被拖下去,两条短腿胡乱踢打,一路哀嚎。到殿外后没多久便传来一声惨叫,随后立刻安静下来。
这朝堂上的字眼着实让人不舒服,什么叫赐坐?!
余下的部分倒是出奇平静,和尚气定自若,仿佛对这朝堂上的挤兑说辞充耳不闻。那侍从来回传话,大多数都是吩咐诸如夏耕之类的农桑事。早朝毕,百官纷纷散去,一批批三五扎堆的离开王宫,也有不少围在那侍从和慈舟昏身边溜须拍马。我和慈罪和尚乘上在那殿前广场上休憩的巨牛,数名侍卫请我迁居宫中,这自然不可能答应,回去就是送死。随意搪塞个借口,便打道回寺。
“叔父,今日做派不是你的风格啊?”和尚今天的行为十分古怪,那种蔑视天地的气概无影无踪。
“今天很古怪,慈舟昏..变了。”和尚倒吸一口气,我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的反应。
“哪里古怪?”
“慈舟昏身上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他身后的侍从气息惊人。我是听过一种能让人返老还童的邪术,若是这慈舟昏习得此种术式,恐怕今后更难对付了。”
“即使他返老还童,我们的问题始终没变。我们要扳倒他,而不是等他老死。不是吗?”我试图给慈罪和尚打气,虽然我深知问题绝非这么简单,人,总要想点好的。就像我一直坚信我能回去一样。
“慈舟昏早年南征北战,多次打退外国的来犯,据说身手不凡,而且策略多变。如若他真的返老还童,那修为一直在体内,新的身体会让他的功力有更大发展和释放的空间,恐怕到时候必定是一场恶战。”慈罪和尚从未一次说这样长的话,他的担忧确实让我们的处境雪上加霜,我无话可说,只是心里安慰着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还有一事...棠公子似乎已经多日没有上朝了,难道慈舟昏已经等不及了吗?”
“你是说,棠公子已经...?”我震惊。
“不错...”
“应该不会,他要是想上位,必然会先向我下手,排除后患,如果他先杀掉了棠公子,他这不就是自毁棋子?那我作为正统继承人,他是盖不过舆论的。”我嘴上料定棠公子没有危险,但是心里却打鼓不停。
“你说的不错。但是,如果棠公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你也一定在他的计划之中,慈舟昏老谋深算,断不会做狗急跳墙的蠢事,怕就怕有我们意料之外的变故。本来你苏醒后已是在风口浪尖,我不将你秘密保护,就是想给慈舟昏一个警告,如果他胆敢对棠公子不利,那上位的只能是你。恐怕...我想的简单了。”慈罪和尚看待问题十分通透,而我却习惯性地欺骗自己,只看到好的地方。“今后...朝堂上的话语就交给你来说吧,这非我长处,今日我又...”慈罪和尚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棣儿,你会怪怨叔父吗?”他转过头来,眉头紧缩,眼睛难得睁开,双目如浩瀚星辰一样,只是这星辰仿佛被黑洞的阴影笼罩。眼前这个谜一样的人,他强势和脆弱的时候,都让人措手不及。但是我没有回应他,我们的目标不同,只是合作。他今日这样坦白倒是让我些许释怀。即便被利用,也是被保护着的。
形式越发险峻了。身后仿佛是百丈巨浪,我也身在这险浪中满是疮痍的大船上,逃就是死。
...
回寺时已经是午后,棣泷制备好午饭等我们二人。我们在那钟楼上享用,和尚依旧是那种数米粒的吃法,我倒是不管不顾,狼吞虎咽起来。说实话这里的饭菜却是极和胃口的。
“那夜你见的和尚是何模样?”和尚冷不丁的发问。
“嗯我想想...瘦弱,苍老,打扮和你们不一样,是那种...就是我家那边和尚的打扮!”我鼓囊着嘴说。
“他可是与你说了些什么?”慈罪和尚对这事很是关心。
“记不住了,奇奇怪怪的,他撞了百八下钟,钟停天就亮了,我感觉是个梦...这个你还吃吗?不吃我可都解决了。”我指指一边的炖肉,和尚摇摇头,放下大半碗米饭,走在那古钟旁,单手放在钟锤后端,推着钟锤朝那钟撞去。我本以为这样力道下去钟声一定会震的我耳鸣,便连忙遮住双耳。只是撞上去,竟然一声未响!?
“这钟,是哑的。”和尚放下钟锤,又坐回我对面。
“为什么会这样?”
“钟死了。就哑了。人死了,也会哑。”他看着远方的雪山,“我们需要行动,看看宫里的钟是不是哑了。”
“你是说...”
“今晚去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