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清风阁。
烛光摇曳,映照着雕花梳妆台前的姣好女子,她的五官是精致得挑不出一丝纰漏,只是脸上却有大大小小的红斑,看起来丑陋而恶心。
“娘,这可怎么办啊?明天就是秋收节了,我就要上台了,我可不想带着面纱让人家误会,可是到时怎么面对那些观众啊?”女子看着镜中刚进门的美丽华贵的妇人抱怨道。
方茹却是一笑,“你的脸早晚会痊愈的。你看,娘给你带来了什么,”说着,变戏法地从身后拿出一个釉白的小瓷瓶,“今天晚上擦点,明天起床后擦点,脸上的红斑就会消失的。”
“娘,真的吗?你有这个东西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这么说来,我的脸就会痊愈了吗?”
看着镜中一脸欣喜的女儿,方茹欲言又止,却还是说道:“婷儿,你的脸恢复还需要一段时间,这个药只能暂时保证你的脸洁白无暇,而且还有副作用,可能会引起瘙痒,所以明天过后就不要擦了。”
薛语婷转头看着方茹,脸上是一副认真的表情,“你们找到我的病因了吗?”
方茹摇摇头,不经意地看向一旁的衣架,神色却是一惊,“婷儿,你怎么还把这件衣服挂在这儿?”
薛语婷转头一看,方茹说的正是薛灵芸送她的那件。
“娘,怎么了?那件衣服你们不是已经验过没有问题了吗?而且薛灵芸也穿过这件衣服,她也没事啊。”
“不管怎么说,还是防着比较好。你也是,为什么要去接受别人穿过的衣服?你缺衣服可以跟娘说嘛。”
“娘,我就是想让别人知道,就算她的娘是公主又怎么样,我看上的东西她还不是要拱手让给我!”
“哎,傻孩子,没准是人家的计呢!现在我也没证据,可是你看这衣服穿在她身上,她没事,送了你穿在你身上你却有事,这衣服明显是动过手脚了。”
“这我也知道,可是薛灵芸真的有胆量害我吗?如果是,我绝不放过她。”
“她这是给娘一个下马威呢!婷儿,你得多提防着她点。”方茹的目光不由变得深邃。
薛灵芸的荷语轩。
“小姐,秋收节的日程出来了。您的棋艺比赛是在第三天,最后一天。大小姐的琴艺比赛是在明天,五小姐的也是,两人是在同一个时辰,您想去看谁比赛?”夏芷一边解下薛灵芸头上的辫子,一边柔声汇报。
“都去看看吧。”
一夜好眠。
赛场。
琴艺比赛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薛灵芸到的时候,比赛已经开始了。台上的是一位穿粉红衣服的女子,姿态优雅,琴技不俗。坐在台下第一排的主考官都不由地点起头来,只有最中间的女子姿态从容,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美目中不含有一丝情感,静静地看着台上的女子。薛灵芸认得她,那就是雪和公主,皇帝舅舅的第三位姐姐,也算是她的姨母了。听说雪和琴艺绝佳,造诣颇深,是唯一能与纪无筠齐名的女子。
接着接二连三的上来一些女子,听着介绍,都是些平日里不出大门的大家闺秀,大家都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展示自己的才艺,好觅得如意郎君,最好是个皇子王爷什么的。可是听久了也觉得乏味,翻来覆去也就那几首曲子,琴技上十分出彩的也没有,很多就像白水一样,直来直去,连情感起伏,音调转折都没有,十分无聊。薛灵芸不由打了个哈欠。
“小姐,你看,大小姐上场了。”墨瑕说道。
薛灵芸一个机灵,顿时感觉精神都来了。只见薛语婷身着淡紫的纱衣,袅袅婷婷地步入台上,似乎步步生莲,让别人在她身上移不开眼睛。盈盈施礼,优雅地坐于琴前,素白如葱的手指抚上了琴,音符缓缓从指下而生。正是那首《缘难续》。
这首曲子确实优美,可是又很冷门,众人不由得被吸引了,加上薛语婷纯熟的技巧,连主考官都打起精神细细倾听,场下一时静悄悄的。
薛灵芸却是一直观察着雪和公主的脸色,她原本平静的神色渐渐变得苍白,然后不自主地紧咬住下唇,手也放了下来,不住地绞着手绢,似乎在隐忍着一件难以忍受的事。
一曲即将落幕,薛语婷不由一阵欢喜,能达到这种完美的效果也是在她预料之中。不料,她突然感觉到脸上一阵瘙痒,刚开始还能忍受,可是慢慢瘙痒感越来越强烈,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五官在不自主地抽搐,她的心越来越紧张,脸上越来越难受,好不容易弹下最后一个音,也没等到延音完成,就匆匆起身,这也许是她这个曲子唯一缺憾,结尾没有延音少了一种效果,结尾无法引起共鸣。但是众人还是很满意,纷纷起身鼓掌,似乎没有人将薛语婷的异样看在眼中。雪和公主脸上已经有愤怒的神色,她看见薛语婷匆忙离开的模样,不由怒火攻心。
“站住!”雪和一语震惊四座。她的语气明显是愤怒的。众人还在纳闷一向温和的雪和公主为什么突然发火,侍卫已经拎着薛语婷回到了台上。
此时薛语婷全然不顾了形象,拼命在自己脸上乱抓,脸上已经有了几道血痕,这和之前那个落落大方,优雅从容的美人大相径庭。众人一时不得不疑惑自己的眼睛。
“抓住她的手!你是秦国公的女儿?堂堂秦国公府竟然养出你这样的女儿,还未出阁,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弹这种描写情爱的曲子,还知不知礼了!”
薛语婷被人抓着了手,脸上虽然瘙痒难耐,神智还是清楚的,慌忙跪下道:“公主恕罪,臣女不知何事触怒了公主?”
“大胆!”雪和公主一脸疾言厉色,喝道,“秦国公府还有没有家教了,竟然还敢和本宫顶嘴!”
方茹见形势不对,急忙跑上台,向公主跪下道:“公主息怒,都是妾身不好,没有教导好女儿,妾身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教导她,请公主恕罪。”
雪和“哼”了一声,周围的主考官也纷纷劝解,但大家都弄不明白雪和公主是因为什么而大发雷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墨瑕也是一脸费解。
薛灵芸却是抬头对墨瑕讳莫如深地一笑。
“撤掉薛语婷的参赛资格,成绩记为零。”雪和还是一脸怒容,但较之前已经缓和了许多。
“是,多谢公主。”方茹急忙上前去拉薛语婷。薛语婷的手被松开了,她不由地又去抓脸,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她只好低声说道:“婷儿,快别抓脸了,小心留了疤。”薛语婷哪里听得进去,又伸手去抓,哪里还顾得上淑女的形象。方茹一个人抓不住女儿的手,回头道:“兰心,你们还不过来抓住小姐。”几个丫头仆妇才匆匆上前,连拖带拉地将薛语婷带了下去。
周围早已是一片哄笑之声,说什么的都有,方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经过薛灵芸身边时,却是笑着看了她一眼,薛灵芸也与她对视,双方都不言而喻彼此的想法,方茹轻声凑近薛灵芸的耳朵:“很好,这局你赢了。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薛灵芸也是笑着低声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不过是回敬夫人而已。”方茹闻言,脸色越发惨白,匆匆离去了。
“我们也走吧。”薛灵芸对墨瑕说道。
“小姐,”墨瑕追上来,小声说着,“夫人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听到了?”薛灵芸回头对墨瑕说道。
“奴婢知道不该问的,可是......”
“翡翠你告诉她吧。”薛灵芸轻笑道。
翡翠抿嘴一笑,“墨瑕姐姐,其实我在五小姐送给小姐的那件衣服上涂了一层药,那药本身是没有毒性,而且不会被察觉的,但是它会与大小姐房中的胭脂相冲,产生毒素,不过对人体没什么危害,只是会让人的皮肤上长红斑之类的,过些时候自然会好。”
“胭脂?红斑?可是大小姐脸上明明什么也没有啊,而且刚才她的脸很痒,连仪态都不顾了。”
“也许是方茹自作聪明,拿了什么东西给大姐擦,脸是好了,但是副作用却不小。”
“小姐,”墨瑕还是担忧地看着薛灵芸,“你这样会不会太损了?”
薛灵芸回头瞪着她,佯装怒道:“她就不损了?方茹让红梅冤枉我,又买通马车夫把我们拉到小林子里,引来那么多土匪,之后又让绿芽推我摔下山坡,一切都是她先招惹我的。”
翡翠笑道:“小姐就别说了,我们都想知道雪和公主为什么那么生大小姐的气?”
“因为那首《缘难续》,雪和公主和她的驸马和离多年,之后也没有再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你们不知道的,是她年轻时曾经和太子太傅的儿子相爱,那时太子太傅的儿子因为陪同太子读书而住在宫里,所以公主和他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之后又两情相悦,但是公主却被先皇许配给他人,那男的在公主成亲不久就病死了。《缘难续》简直就是雪和公主往事的翻版,精通乐理的雪和自然也知道曲子背后的故事,一时勾起了她的心事,心绪难平,所以才会大发雷霆。”
“可是,小姐你怎么会知道雪和公主的往事?”连一向沉稳的夏芷也忍不住插话了。
“这个,你就别管了,山人自有妙计。”薛灵芸调皮地笑道。其实她前世也是通过东方黎昕知道雪和公主的事的,但是东方黎昕如何获知的她就不知道了。
“小姐,那天你一定是故意去找大小姐,让纪大师演奏那首曲子的。”夏芷又忍不住说道。
薛灵芸笑了笑,不置可否。
墨瑕却又狡黠地笑道:“小姐,后天就是你棋艺比赛的日子了,我们都很期待您穿男装的样子哦。”
翡翠和夏芷也笑道:“我们小姐穿男装一定很英俊。”
薛灵芸也笑了,内心也期待着那场比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