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恩怨
图书馆的大门,不是他们打开的。
慕容秀给了李盛钥匙,李盛却没有用它,打开了被它锁住的门。
事实上,李盛根本就没有机会,扭动那把,必需这把钥匙开启的锁。
几乎就在慕容秀三人,跟随在李盛身后走到门前的瞬间,那道图书馆的大门,便自动的向着两旁缓缓打开,向着门外的四人开放。
就好像君王迎接凯旋归来的臣子,或者敌国的使节。虽为敌国,仍给予起码的尊重,和最高的礼节。
门内原本是没有光的,但黑暗往往为光明所驱散,即使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也足够将进入其中的身影照得雪亮。于是,又有新的黑暗部分出现,那是四条或重叠,或独立于一处的影。
正如门不是由外力启开,它的关闭同样不需要图书馆以外的力,或者进入了图书馆内的外力,来完成它。
同时关闭的,还有影,或者说消逝。
但是光,依然存在。
就好像是进入了图书馆门内,照亮一个区域的外界的余光,在图书馆被再次的锁上时,这些光也同样的被锁在了门内。
甚至不仅仅就止于此,或许是少了生产出它们的那些光源的牵引,抑或许是它们获取了图书馆这样一个物所在时空的信任与认同,它们在图书馆内获得了自由,于是任性的扩散了开来。
一直布满了整座图书馆内的空间,每一处,以及每一处的阴影和拐角。却不丝毫减弱其光度和亮度。
只是,影,却消失了。
人的影,还有物的影。
在光扩散到每一处的同时,却变得更加的明亮。
进入了图书馆内的人,身前的影,却一寸一寸的回归了他们脚下,直到在他们脚下,也看不见了它们。
物,原本没有影,因为在黑暗中,它们没有被允许出现。但在这扩散了每一处的光里,它们依旧没有从物的身体里被释放出来,没有被从黑暗中得到拯救。
也许是因为这些光,没有一个光源,不,无数个光源,或者它们根本就是自己的光源。它们曾经从光源里得到了释放,获取了自由。于是,它们决定自己成为光源。
而影,只有在光源底下,才存在。
但如果,光源落在了影上,它可以屈服。但当光源连成了一条条连续的线和网,将它团团的包裹,围绕。影不能与光源共存,所以只能消融,不留一点的痕迹。
这是身为影,该有的坚持。
于是,图书馆的大门,关上了一处世间的奇景:在明亮如昼的环境下,没有哪怕一个点的阴影的存在。宛若天堂。大概只有天堂,才不会产出一处的阴影,哪怕一个点。
可是人间没有天堂,哪怕它像极了它。所谓人间天堂,人们有另一个称呼,妖异。事有反常即为妖,大逆不道即为异。所以人间天堂,是既反常,又大逆无道。
人间没有天堂,这是道。
没有人能无道,逆道,不道。于是,人间没有天堂。
“这是幻境。”秦柔雪今晚又重新换上了一身的白衣,与图书馆内这纯粹由光,渲染出的如苍茫一片的白色,交相辉映,“没想到,竟开发出了幻境。”
“幻境?”李盛三人一脸疑惑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呢喃似自语。
“这是鬼魂向着第二形态转化时出现的能力,”秦柔雪轻声解释了一句,顿了顿,似又不愿意多说,“不过这幻境还不完整,你们多加小心。”
“没有影。”慕容秀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身边的物,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没错,没有影,在这亮如明昼的环境里,无论人和物,都没有产生出影。只是这一点虽匪夷所思,却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
“你们发现没有,”秦柔雪抬起头,在图书馆上方看了一圈,“在这里面,根本找不到光源。也就是说,我们虽觉得图书馆内如明昼,但在外面看上去,这图书馆内仍是漆黑一片。”
从他们进入图书馆起,其实和进入图书馆之前一样,图书馆内没有光源,更没有光。
“可为什么我们能看见图书馆内的一切?”刘恪自然而然的产生了疑问。
“这就是幻境了。”秦柔雪轻声解释,“你们口中的那位柳阿姨,依托图书馆制造了眼前的幻境。却因为自身能力的不足,使得幻境有了太多明显的不足和缺陷,比如,没有光源却有光,有光却没有影。”
“而最大的缺陷就是,”秦柔雪顿了顿,仿佛在酝酿着一个惊天大密,“我们看到的图书馆是真实不虚的。而一个纯粹的幻境中,真真假假,又哪里来的什么真切不妄。”
李盛想了想,仿佛有些不确定,“你的意思是说?”
“你们看见的都是真实的,这图书馆里的一切。”秦柔雪摸着身边的一根“顶梁”柱子,“这墙壁,这楼梯,这一块一块白色的瓷砖,还有这墙壁上青绿色的染料。”
那么虚幻的是什么?这光?或者说这明亮?
“那么,虚妄的是什么?”慕容秀轻声开口询问。
“人心。”秦柔雪吐出了两个字,仿佛惊雷。
“人心?”慕容秀微皱秀眉,带着疑惑。
“没错。”秦柔雪的手从身旁的“顶梁”柱子上移开,“猜忌,怀疑,才是幻境里最虚妄的部分,而对于幻境自身而言,它们才是最真切的。”
“你是说,我们之间会互相猜忌,怀疑对方。”慕容秀的两弯眉,皱的更深了。
“或许,会呢。”秦柔雪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慕容秀,似有所指,“只不过,这幻境的演化和它主人的能力一样,还不到家。只要我们不带上私人的情绪,它暂时倒还不能在我们中间制造嫌隙和猜忌。”
面对秦柔雪的话中带刺,慕容秀也是争锋相对,不甘让步,“这一次行动的目的,是帮助刘恪解决那位柳阿姨的纠缠,只要有人不要惹是生非,横生枝节便好。”
“是吗?”秦柔雪突然冷冷一笑,似对慕容秀的话相当不以为然。
至于李盛和刘恪二人,看着秦柔雪和慕容秀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初始还觉得甚是赏心悦目,启人慧思。后来便渐渐就有些变了味道。
若是秦柔雪的“不着痕迹”,只是让他们觉得有些迷惑的话,那么,慕容秀的“争锋相对”和秦柔雪的冷笑,则让他们清楚而明白的了解到,这两个女人之间,有嫌隙。
看着宛若姐妹,却有彼此心照不宣的怀疑和猜忌,在无声中酝酿。这就是女人。这种生物,远之,慎之,但不必戒之。
因为让你戒你也戒不掉。这个世界只有男人和女人,你又能戒到哪里去呢。
有人说,那我去找个男人。
可我不知道,当人们在心中默念了这句话时,又有多少人会将自己陈述在自己内心的这句话,付诸实践。
这就是让人感到甚是痛心疾首的地方。总是不对自己的那颗“真心”负责。
当然,若是女人去找个男人,那是阴阳偕谐,无可厚非,淡然视之就好。
若是男人去找个男人,那是阳中之阳,大可不必看了刺眼,实则悔恨自己没那个勇气,或者欢欣鼓舞。
只要女人别去找个女人就行了。
比如,秦柔雪。
秦柔雪在离开了一个女人之后,很自然的发现,并且识别了自己的趣向,一个男人,或者男孩。
“盛世李唐,”那种漂亮的女孩子,特有的腻语和娇媚,秦柔雪永远不会缺少。只是她却在接下来,问了这位“盛世李唐”,一个特别毋庸置疑的问题,“你说,我和你的慕容老师,哪个更年轻呢?”
那样的含情脉脉,那样的温婉贤柔,可教一个没见识过男女滋味的小男生,如何去回答啊。
李盛尴尬的看了慕容秀一眼,明知道秦柔雪在作怪,可总不能教他去说慕容秀老吧。
而且,秦柔雪的问题本身,便已给出了答案。一个大一年级的新生,又如何能比一个已然育人三载的老师更年轻呢。
“李盛师兄?”亲腻的呼唤之中带着淡淡的威胁。因为这一次,秦柔雪当着他们的面,轻轻的,十分着了痕迹的,瞟了眼刘恪。
意思很明显,这次“捉鬼”,或者帮刘恪解决掉他和柳阿姨之间的麻烦,她,可是主力。
谁也无法保证,这“古灵精怪”而又反复无常的秦柔雪,不会突然罢工,或者在某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有所懈怠。
李盛脸上的尴尬又多了几分,带着一些歉意看了慕容秀一眼,正要“昧着良心”,说出秦柔雪想要他说出的某个“事实”时,被无辜牵连了进来的刘恪,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表个态了。
刘恪张了张嘴,却被慕容秀冰冷的声音,无情的打断,“我跟你之间的恩怨,不要把其他人牵涉进来。”
李盛和刘恪听明白了,这两个女人之间,原来不只是嫌隙和猜忌那么简单。恩怨,才是那个恰当的词汇。
“哦?你都说了是恩怨了。”秦柔雪突然将自己的身子,往李盛身上靠了靠,看着慕容秀,声音有些轻慢。似乎在特别的强调着什么。
李盛尴尬的笑了笑,想往身边挪一挪,却又发现,秦柔雪的身子根本就没有靠在自己身上,似是靠在自己身上,隔着一丝缝隙,若即若离。看来,秦柔雪把握的尺度,倒是好极了。
可是,这里有一个问题,秦柔雪如此这般的做法,如何就能刺激,或者说“威胁”到慕容秀呢?谁也没有意识到,秦柔雪似乎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什么。
或许出于女人的敏感吧,再加上一再的证印。
李盛一脸歉意的看了慕容秀一眼,又堪堪将身体止住。二人之间的恩怨,他不好参与其中,现在有求于秦柔雪,他也不好做的太过明显。
何况,他要真的离开了,要被骂的。
顿了顿,慕容秀许是听出了秦柔雪的话外音,冷哼了一声,“你不必惺惺作态,你应该比我清楚,我们之间的恩怨,不可能一笔勾销。”
“切。”秦柔雪一声轻嗤,面无表情的远离了李盛身边。
就在两个半大的男孩,觉得两个女人的对话甚是高深莫测,颇令人有些迷惑不解时,四人前方的楼梯上,传来了声音。
一声仿佛消失了很久,却让李盛和刘恪,觉得异常熟悉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