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熙——!快下楼来,把这几盒饺子送去客户那”
一个中年妇女的尖锐声音混合着屋子里的油烟及大蒜味,瞬间划破了空气中的宁静,三层阁楼上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正迅速的换衣服,脱下校服,快速穿上一套黄色的类似快递员的衣服,三步两步便奔下了阁楼。
“怎么磨磨蹭蹭——”中年妇女斜瞟了一眼女孩,低声嘟囔着。
带上鹅黄鸭舌帽,女孩提起盒饭便快速骑车离开了。
一路上风呼呼的吹起女孩鬓角的发丝,自行车踏的飞快,在人影中左躲右闪很快消失在狭窄的巷子里。
她叫敏熙,17岁,玉台国中高二的学生,素素的脸白净细腻,一双大而水灵的眼睛像黑色珍珠般炫目,由于鸭舌帽戴的极低,因此人们忽略的这张清秀绝佳的脸。
自行车一个急转弯稳稳停在了一栋高档住宅楼下,敏熙按了按门铃显视屏里约摸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笑对着门外,大门“吱——”的一声打开了。
“你的饺子,一共28”敏熙拿起两盒饺子递给男孩。
男孩拿了盒饭却不急着付钱,依旧站在门口笑笑的看着敏熙。
“28块!”敏熙没好气的说,却不抬头看那男孩。
“急什么,呵呵,刚好有道题我不会做,想问问你,你给我辅导下??”
敏熙抬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那男孩“28块,不给加一倍!”
“有道题我真不会做,就十分钟,十分钟好吗?”男孩几乎哀求的语气。
“对了,还有套海淀的复习资料,里面有好多问题,你也看看吧,额--拿回家帮我看看”
“什么问题?”听到敏熙的答复男孩几乎瞬间一脸雀跃,“进来吧——”
男孩约有一米八左右,阳光帅气,留着一款韩范的发型。这套四层小别墅装修的也十分豪华,一套欧式风格的家具,配上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吊灯,宽敞高大的落地窗,将整个屋子照的清新明亮,男孩名叫雷洛,是玉台国中董事局主席的孙子,富二代但学习排名却一直处于末尾几位。
男孩殷勤的端来一杯橙汁,又快速跑回厨房,回头问敏熙“要不要冰淇淋?”
“不要”
过了一会又端来一盘水果。
“你能不能快点,我还得赶紧回家”敏熙有点不耐烦的催促着。
男孩拿出一张考卷排开在茶几上,眼睛却目不转睛的看着敏熙,好像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似得,敏熙给他讲解的声音似乎都抛在了脑后。
大约5分钟后,敏熙抬头看了看他,“明白了吗?”
男孩愣了愣,坐直身子:“额~听明白了”
“28块钱”敏熙伸直了手去要钱,男孩不情愿的掏出了100元。
“没零钱,要不不用找了”男孩摸了摸头傻笑。
“明天去学校给你”
敏熙拿起钱和复习资料头也不回的出了大门,留下男孩一副失落的脸。
车后面还有好几盒饺子,敏熙挨户送了去,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个人慢悠悠的骑着车子,穿过灯红酒绿的市区,却在一个红绿灯的转角处消失了,很快那个拥挤而肮脏的小巷子便现于眼前,下水道口散发着一股股刺鼻的味道,夜晚的道路更加熙熙攘攘,到处是麻辣烫烤串小贩的吆喝声,混合了孜然及油烟的味道。
敏熙的家在巷子的尽头,比较偏僻,少有人过去,敏熙的继母经常为此发牢骚,抱怨家里的饺子铺地段不好,敏熙却在心里暗自庆幸,至少换给了她一丝宁静。
车子到了家门口,敏熙看到二楼的灯光,以及细细的交谈声便停了下来,坐在门外不远处的石阶上,夜晚的玉台市依旧繁华,敏熙的家处在玉台市的郊区一个城中村,石阶外面是铁丝网围着的一片荒芜的草地,再远处便是玉台河,玉台河很宽,每年到汛期的时候水位会上涨,比枯水期时宽一倍,现在是汛期,因此从此处看过去河面显得异常宽广。荒芜的杂草地据说原本要建一片商业区,由于开发商资金断裂,因此搁置很久未见开工,否则这个城中村早已被高楼包围,也见不到这样宽阔的玉台河了。
敏熙习惯了这个时间坐在石阶上看着玉台河的水发呆,因为只有这个时间才是属于自己的,凉风带着河面上的湿气扑面而来,水中倒映着市区的灯红酒绿,远远望去,繁华与寂静相得益彰。
过了一会,敏熙起身回家,二楼传来了洗刷碗筷的声音。
“还有些饺子,趁热吃别凉了”佝偻的父亲从楼梯上下来,看到敏熙咕哝了一句便去厨房剁饺子馅去了,敏熙上楼时已经传来了阵阵“铛——铛”的剁馅声。
敏熙看了一眼餐盘里仅有的一些饺子,囫囵吞枣的吃了起来。
“吃完去后院把盘子洗了!”继母丢下一句话便去隔壁屋搂着弟弟睡觉了。
这样稀松平常的一天结束了,敏熙洗完盘子已经很晚了,厨房里父亲还在忙碌着,透过厨房窗户,微弱昏黄的灯光下,父亲满是皱纹的脸被衬托的愈发像风干了的树皮,佝偻的腰行动缓慢,并不时传来阵阵咳嗽的声音。敏熙站在院外许久未动,她已经很久没这样仔细的看过父亲了,没想到这几年他竟变得如此衰老,敏熙心中一颤,不由得眼眶红了。
“怎么还不去睡觉,站在那干嘛?”不知何时父亲已经出了厨房,沙哑的声音问道。
“爸——你,你还没忙完吗?”
“一会就好了,赶紧回屋吧,小心着凉”
“哦——”
敏熙看着父亲缓慢的挪着身子,突然感到一阵悲伤,虽然她是父亲捡来的孩子,可是从小父亲对她很好,家里虽然很穷,可父亲经常在她不经意时买给她一些小礼物,原本两个人清贫温馨的生活被5年前外地来的女人给打破了,这个女人就是她的继母张凤霞。
5年前,张凤霞从河南来到玉台市打工,她是个离了婚的女人,刚开始在饭店做勤杂,便租住在她们家隔壁的一个筒子楼里,张凤霞比父亲年轻10岁,最初她租房有漏水或管道堵塞的事情经常找父亲帮忙,也时常来父亲店里帮忙包饺子,一来二去便和父亲好上了,那时上初中的敏熙很为他父亲高兴,继母来到家里一家人热闹多了。可是好景不长,继母慢慢的对家里很多事都不满,经常发脾气,过了一年继母怀孕了,父亲很高兴,自己和父亲都像供菩萨一样想方设法让继母满意,生下来孩子是个男孩,父亲高兴地几晚没睡着,然而继母却变了,变得越来越苛刻,经常发火并打骂敏熙,父亲“没本事”也被挂在嘴边,敏熙除了照看弟弟外还得送外卖洗盘子,从此继母成了家里的女皇帝,父亲也永远一句话都不反驳,变得越来越沉默。
至此,他们的生活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敏熙也变得沉默寡言,除了校园生活能让她暂时躲避以外,便是每天晚上睡前的这段时光了。
敏熙睡前都会打开阁楼的窗户,坐在窗前的书桌上,看着窗外的玉台河以及天空的繁星,星星很美,挂在玉台市的上空,与宽阔的河面交织在一起,令人沉醉,窗外吹来的微风拂起她披散的头发,只有这时才会发现摘掉鸭舌帽的她是如此的美丽,特别是一双无语伦比的大眼睛,似乎闪着星光一般,依靠在窗沿婀娜的身影,印在星空中,宛若来自天边的神女。
夜已深了,敏熙睡下了,这个城市的角落静的连一个影子都不敢走动。
一只黑色的猫,在夜幕下窜上了敏熙阁楼的窗户,眼里露出狡诈的神色,时不时转动着脑袋看着躺在床上熟睡的敏熙,突然那只黑的溜光的猫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狠狠的盯着敏熙,嗖的一下跳到了地上,瞬间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