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一个独立的小病房,病房里只有光头男一个人,他似乎也没有什么亲人陪护,病房里唯一的一张陪护床上连枕褥都没有动过的痕迹。
仰头吞下一把药丸之后,光头男发现门口有个八九岁的男孩在探头探脑。
“小孩,你在干什么?”光头男粗声粗气地说。
“我……我想尿尿……”风梓缩了一下脑袋,小心翼翼地说。
“哦,那进来吧。”光头男说,声音还是那么粗鲁,脸上却难得地露出一丝柔和。
从光头男专属的厕所里出来,风梓扬起灿烂的笑脸对光头男说:“叔叔,你是画家对吗?”
“哦?”正在为窗台上一盆兰花浇水的光头男一愣,有些意外地说:“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叔叔的指甲上沾着一些颜料,我妈妈也是画家,她的指甲上也经常沾着颜料,所以我就猜测你也是画家。叔叔,你是画家吗?”风梓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光头男。
“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还真被你猜对了。”光头男弯下腰,捏了捏风梓的脸颊愉快地说。
“呀,好厉害!”风梓满脸崇拜地说,“我妈妈也想让我学画画,可是我觉得画画好难学哦,连画一个鸡蛋也要画上半天,而且我总是画不好。”
“那是当然了,要是谁都能随便画好,我们就不配称为画家了。”
“嗯,我妈妈也这么说。我妈妈说她最崇拜的是一个叫什么严什么虫的画家。”
“严……虫?”光头男在脑海里拼命搜索与这两个字有关的画家,上至当今一流的绘画界大鳄,下至二三流的小画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哪个画家叫严虫或者严崇……
忽然,光头男灵光一闪,连忙问道:“你妈妈说的是不是一个叫严明崇的画家。”
“对对对……妈妈说的就是这个名字。”风梓拼命地点头。
光头男目光中闪过一丝光亮,神情似乎有些激动:“可是严明崇并不是一个多有名的画家,他的画还被很多人骂过呢。”
“可是妈妈说,那个严什么虫的画是少见的用真心去画的画,这个风梓不是很懂,难道很多人画画不是用真心去画吗?”风梓侧着脑袋,一脸困惑地说。
“你妈妈是谁?”光头男直觉,能从画中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的人,肯定不是个普通人。
“她有两个名字,有人叫她沐珊珊,也有人叫她莲衣,好奇怪。为什么别人都只叫我风梓,而不叫其他名字呢?”风梓一脸困惑的样子实在惹人怜爱。
“莲衣?那个著名的插画家?”光头男有些吃惊。
莲衣是这几年突然冒出来的一匹插画界黑马,她的画风变幻莫测,手法奇特,这都还不是她如此引人注目的主要原因,她最令人称道的是她的画中所表现出来的奇异场景,那样真实而又飘渺,在光明中又透中一线幽暗,黑暗中又隐含无尽希望……她的每一幅画都像是一个欲语还休,令人魂牵梦萦的故事。
“你认识我妈妈?”风梓的样子比中了大奖还兴奋。
“也不是,只是你妈妈的名气太大了,自然有很多人知道她的名字。”光头男压下心中的惊讶,平静地说。
“对了,你们家不是在一个叫安阳的小镇吗?那里离这里可很远呢,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你妈妈呢?”光头男又问。
“唉,说来话长啊!”风梓故作老成地叹了口气,惹得光头男嘿嘿笑了起来。
接下来,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就如同多年的老友一样在病房里交谈起来,以至于忘了时间,直到林朗有些气急败坏地出现在病房里,两人才惊觉时间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小鬼,不是交待你别乱跑吗?”林朗从手术室下来,一发现风梓不见了之后,心里顿时着了急,四下找寻起来,没想到这家伙却躲在这里跟一个陌生人聊得热火朝天。
“叔叔,对不起,我碰到了这位画家叔叔,他认识我妈妈哦,所以,我就忍不住多聊了一会,你别生气嘛。”风梓从光头男的病床上跳下,拉着林朗的手说。
“唉,真拿你没办法!下不为例。下次如果想去哪里,一定要先告诉护士站的阿姨,知道吗?”
“知道了”
“知道了就过去吃饭,我在办公室里叫了盒饭,吃完后如果想休息就在医生休息室里躺一会儿,我下午还有手术,得抓紧时间休息一下。”林朗边说边拉着风梓的手往外走。
“哎——那个——你是林医生吧?”
“是,有事吗?”
“我的手术什么时候才能安排?”光头男有些迫切地说。
“你是严明崇吧?”林朗抬眼看了一下床头的病历卡,“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昨天检查结果下来之后,发现你的心肺功能有些异常,还要做进一步检查。你的责任医师今早没跟你说吗?”
“没有,今天周医生好像休假了。”
“那好,待会我交待护士尽快帮你安排进一步检查。”
“那真是谢谢了。”
“没什么。”
“叔叔,原来你就是那个严什么虫啊。”风梓眼睛发亮地大叫起来,“你可别那么快出院哦,等我找到妈妈后,一定让她来看看你。”
“好好好……”光头男爽朗地大笑起来。
“那我们就约定喽!叔叔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要拉勾吗?”光头男好笑地伸出手指。
“不是啦。”风梓说着从手腕上解下一条红绳,绑到光头男的手腕上。
“还要绑红绳?”光头男有些啼笑皆非。
“这是我和妈妈约定的方法,是风梓自己发明的哟。我们约定之后就不可以将这条绳子取下来,如果取下来就算你失约了,风梓会很不高兴的哦。”风梓一本正经是说。
“好,我不取下来。”光头男一本正经地答应风梓,接着转向林朗说道:“林医生,我和小家伙很投缘,你忙的时候能不能让小家伙过来陪我说说话?”
“这……好吧!”林朗想了想,答应下来。
“哦……好耶!”风梓开心地欢呼起来。
“走吧!”林朗低头柔和地说道,“严叔叔是病人,午饭过后要休息,你不可以来打扰,明白吗?”
“明白!叔叔再见!”风梓蹦跳着随林朗离去。
坐在病床上的光头男微愣地抚着手腕上的红绳,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根红绳一绑到他的手上,持续了多日的胸闷感好像轻多了。
“严明崇,你的午饭。”门口外,手推餐车的大姐在叫唤。
“哎,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