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医院,一间小小的独立病房内,林笑笑正躺在病床上酣睡,她睡得很沉,但呼吸并不安稳,巴掌大的小脸上漫着一股淡淡的青灰,嘴唇苍白如纸,秀气的眉头轻蹙着,似乎在睡梦中也能感觉到一丝不适。
林笑笑是被打了镇静剂入睡的,她的病情开始恶化,疼痛从骨髓深处透出,虽然还没痛到在床上打滚,可也足以影响日常,让她吃睡都不安稳。
鹿邑从窗口飞入林笑笑的病房,这个病房他不是第一次来,一开始是喜欢这个小女孩的乐观,觉得她天真烂漫的笑容能让他不自觉地沉静下来,后来是觉得她可怜,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却要忍受如此多的磨难。可这么个可怜的小人儿却从来不哭不闹,还会反过来安慰父母,逗父母开心,再然后,就是连他也说不出来是为什么,每次到这附近来执行任务都会忍不住来瞧她一眼,似乎只要看一眼,他便能安心。
鹿邑到现在才知道,他对林笑笑这种超乎寻常的关心是有原因的,即使他完全记不得往事,即使这小女孩也非佳人昔日音容,可是心是骗不了人的,那种源自心灵的共鸣,在相遇的刹那便让他牢牢地记住了对方。
鹿邑握着林笑笑瘦骨嶙峋的手,心疼得揪作一团。原来,这个瘦弱的小女孩就是自己等待了数百年的爱人。
历百世轮回而夭折,这是多么沉重的惩罚,鹿邑无法想像,单单这一世,她所经历的折磨就令人百般疼惜,那她的上一辈子,上上一辈子……有多少次是像现在一样承受了非人的痛苦之后才得以解脱,进而进入下一轮轮回?
鹿邑沉浸在深深的忧伤中,以致病房中走进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年轻医生都未察觉。
“你是谁?”那名年轻的医生警惕地望着面前这个穿着奇装异服的青年男子——这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会不是坏人。不过医生很快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林笑笑是个病得快要没有明天的可怜孩子,会有谁对她不利?看这小青年紧紧抓着她的手,一脸疼惜的样子,他们应该是熟人,
细看了青年几眼,连阅人无数的医生也不可否认,这名青年男子长得确实出色,身材颀长,面容俊朗,线条柔和,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可他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现在可是盛夏时期,他这层层叠叠的袍子是怎么回事?虽然穿着确实有个性,可他就不怕中暑吗?还有那一头长长的白头发,现在的假发技术当真了得,竟跟真的一样,不过鬼才相信那是真的,这年头女孩子都没人留这么长的头发,更别说男孩子了。
据说现在的小孩都热衷玩什么“cos”,可探望病人都穿着这一身“cos”的服饰好像有些过了。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眼前这孩子长得多养眼啊,一走出外面去不得弄得四处骚动?
听闻医生的话,鹿邑抬起头了,可他的目光一接触到医生,登时就懵了,眼中隐隐有泪光溢出,“长……长风叔?”
“我不叫长风,我叫林朗。”医生边说边走过来,熟练地将听诊器往双耳一挂,认真而仔细地替林笑笑检查起来,一边还不望提醒鹿邑:“你是笑笑的朋友吧?想要逗她开心是好的,可你打扮成这样子也不妥,医院是个需要安静的地方,若是你这么走出去,引起骚动就不好了,再说,现在气温这么高,你若把自己弄得中了暑,笑笑这么懂事的孩子也会不高兴的……”
医生的面容很严肃,平时应该是个不多话的人,可此刻面对鹿邑,他却不自觉地唠叨了起来,唠叨了一会儿之后,医生意识到自己的多嘴,不由微怔了一下。他知道现在很多孩子很有个性,容不得别人对自己说不,基本上对随时开启唠叨模式的人没有好感。只是当他将目光投注到鹿邑身上时,发现鹿邑眼中含泪,好像快要哭了的样子,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连忙回想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得这孩子伤心了。
可他想来想去也没发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许是这孩子太多愁善感,嗯,这种类型的孩子心思最是难以捉摸,也最容易钻牛角尖,若是他们心中有什么事藏着,得及时开导才行。
医生正在心里寻思着该怎么开导这孩子,这时一个好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林医生,你也来看笑笑啊。”
医生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洁白护士服的年轻女子边说边走了进来。
“嗯,小虞你也是来看笑笑的?”医生微微一笑道。
“午休时间不太忙,偷空下来看看小家伙。”护士俯下身温柔地探了探林笑笑的额头,“怎么样,她好点了吗?”
医生闻言神情一黯,“她的情况很糟糕,我问过她的主治医生,他说她很可能撑不过下个月。”
护士闻言轻蹙了一下好看的秀眉,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么坚强乐观又善良懂事的孩子,怕是老天爷也不忍再让她受苦了吧!”
医生望了一眼林笑笑薄薄的凉被下单薄得毫无存在感的身形,再看看她骨瘦如柴、青筋突起的手臂,心下不由赞同了护士的话语。作为医生,他本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的,可也正因为他是个医生,所以他更明白什么是生不如死。
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伤感,但医生也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想留就留得住的,譬如生命。
眼睛无意识地投到对面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医生瞬间想起那里方才还坐着一位看起来需要安慰的孩子,只是,他什么时候走了?医生微怔起来,病房就那么大,没理由这么大个人站起来走出去他会没发觉啊。
不过医生很快便没时间去寻思这件有些说不通的事情,因为此时门外一位身身穿粉色护士服的实习护士探头进来说道:“林医生,有患者家属找您。”
医生出去之后,护士细心地为林笑笑掖了掖被角,然后掩上门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