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七彩神女轻哼一声,却不再言语。半晌过后,见冥无波不出声,于是不耐烦地道:“说吧,你把我引出来是为何?我可不相信你这么做只是因为无聊。”
“的确是有个不情之请。”冥无波道,“神女大人可还记得困在绝地之中的那个人?”
七彩神女听闻此言,不禁脸色大变,愤恨地说:“别给我提那个恶魔,如有可能,我恨不得抽其筋剥其皮,啃其骨啖其肉……怎么,他还没死吗?”
七彩神女说这话时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姣好的面容扭曲变形,双目充血,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想而知他有多恨那个人。
冥无波见状也唯有苦笑,“当年主神、母神以及那么多神衹以殒落为代价都仅仅是将他困在绝地之中,要杀死他,谈何容易?”
“既然如些,你把我这缕残魂召出来作甚,难道我如今这模样还能对付他不成?”七彩神女怒道。
“大人先别激动,且听我一言——”冥无波道,“二十年前,隐之一族最伟大的先知伯努坐化,在坐化前,他留下了一个预言——下一次天上出现九星一线的时刻,绝境之门将再度开启,困于绝地的恶魔将再现人寰,若是不能阻止恶魔的脚步,这天地间将生灵涂炭,最坏的结果是,这方天地很可能不复存在,而唯一补救的方法,是集齐七曜石,然后找到七个与之相契合的魂灵,由一对真命之人带领下将七曜石化为封印将绝地永远封存方可解此厄运。”
“那又如何,我已是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莫非冥王大人还妄想着我能出手相助?”七彩神女冷冷地说。
“非也。”冥无波道,“我寻找七曜石将近二十年,至今却仍无半半点头绪,今日遇见神女大人也是极为偶然之事。不过,我冥族一向相信冥冥中自有天意,想来今日遇见神女大人也是上天的指示。我记得家祖曾经说过,七曜石是女娲娘娘在当年那场灾难中用于补天的七块神石,虽然最后被熔炼之后拿去补天,但最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颗曜石都剩下了一小块,女娲娘娘珍而重之地将它们带在身上。后来补天失败,女娲娘娘以自己的神体融入补天石之后才挽救了这方天地。而女娲娘娘大义牺牲后,七颗曜石便散落天下各处,千万年来无人得知其下落,如今灭世之祸将启,找到七曜石成了当务之急,若非情非得已,冥某定不敢轻扰神女大人。”
“你为何笃定我能找到七曜石?”七彩神女似笑非笑地睨着冥无波,目光却锐利无比。
“因为神女大人的神器‘七彩陨尘’据说与七曜石同源,神女大人既然能驾驭‘七彩陨尘’,我相信找到七曜石对于神女大人来说并非难事。”冥无波坦荡地迎着七彩神女的目光。
良久之后,七彩神女收回目光,微叹着说:“冥王大人高看我了,若是全盛时期,我或许还能帮上些忙,只可惜,我现在法力几乎全失,能苟延残喘至今也实属不易,恕我无法帮上你的忙。”
七彩神女明确的拒绝令冥无波双眸暗淡了下去,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顿了一下便得体地朝她施了一礼,道:“如此看来,是冥某强求了,扰了神女大人清梦,真是抱歉啊!”
“无妨。”七彩神女淡淡道。
冥无波望着七彩神女,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说:“青辰那丫头,似乎不简单呢,神女大人以为呢?”
听见这句话,七彩神女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顷刻间冷下脸来,道:“不许打那丫头的主意!”
“只怕,事情不能如你所愿,你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青辰不同,她只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女孩,天下有难,她不可能袖手旁观,你如果能左右她的思想,便不会任她冲破壁垒,释放本源之力。”冥无波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胜利的微笑,“我说的可对?”
七彩神女不自觉地咬住了下唇,脸色阴晴不定,沉默半晌之后终于抬起头来缓缓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没办法阻止她,那个叫鹿邑的家伙,对她影响太深,如果可能,她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我希望她好好活着。
这许多年来,每一次我醒来,她都陪在我身边,她总爱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就算旁边没有一个生灵的时候也一样,听着她的声音,我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的存在感。漫长的岁月里,唯有她陪伴着我,她于我而言,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可是,守了千万年的女儿,却轻易被一个相识不久的少年掳走了整颗心,我忽然后悔满足了她的心愿,为她塑造了一个人类女孩的身体。”
“其实就算你没为她塑造一个身体,只要她心中的愿望足够强烈,稍晚也会自行化人,虽然所化的身体没法和七彩陨尘塑造的相比,但只要她的本源之力持续释放,早晚会获得完美的身体。你觉得,你能阻止些什么?”冥无波面无表情地敲打七彩神女的本心。
“什么都无法阻止,就像刚才,我极力要阻止她的预知力量觉醒,可却徒劳无功。”七彩女神苦笑。
“你不怪我送了她缚灵丝?”冥无波挑眉道。
“你又何必出言试探?你我都知道,这缚灵丝对于激发本源之力的效果并不大,只能提高那丫头对自己意愿的执着而已。”七彩神女叹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青辰本身就是七曜之一,是代表着希望与新生的青曜。‘青辰’是女娲娘娘亲自为她取的名字,她大概也是七曜之中唯一留存着一丝灵智的了。
当年,我殒落之时借着数粒七彩陨尘保住了最后一丝残魂,这丝残魂借着陨尘之力在天地间飘荡了许久,落到地上时恰巧遇到青辰,那时她灵智将熄,或许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我舍不得她死去,于是浪费了一粒陨尘,将她封进了青曜石中,而我也耗尽最后一丝灵力,附着在青曜石中沉沉睡去了。
再次醒来时,已是苍海桑田,青辰的灵智已苏醒,只是失去了一切记忆,并且从原本的天地之灵退化成了普通的妖灵。她就像是新生的婴儿一样,纯净无瑕,什么都不懂,又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那些日子,我多数昏睡着,偶尔醒来,也因为有了这只笨拙的妖灵相伴,不致太过孤独寂寥。
岁月漫长,我一直都知道身边有一个叫做青辰的小妖陪伴着,可是青辰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因为我是一缕无形无质的残魂,不能言语,无法修炼,思来想去,我最终选择将自己与青辰的灵魂熔炼在一起,这样我便可借助青辰的力量慢慢恢复一部分灵力。
然后,我意外地发现青辰的身上封印着一股很强大的本源之力,那时候我就猜测到,母神大人肯定是将很大一部分本源之力封印在了七颗曜石的身上,所以当年炼制的补天石才会失效,以至于母神大人要将自己的身躯化为封印才补好了那一方天。母神大人是创世神之一,理应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才对,所以,唯一能解释的是,那时候母神大人便预感到了后世的一场灾难,而这一次,七曜石将是这场决战致胜的关键。”
“你既然都清楚,那为什么还要拒绝帮忙寻找七曜石?”冥无波不解地问道,“昔日的七彩神女,向来是以大局为重,为何如今变得如此畏首畏尾?”
“为何变得畏首畏尾?呵……”七彩神女呵呵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冒昧问一句,冥王大人现今可有子女?”
“没有。”冥无波摇摇头。
“没有子女,你又如何能体会做父母的心情?”七彩神女厉声道,“青辰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七曜石代表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交出七曜石就代表着交出青辰的性命,你说,哪一个父母会狠心亲手送自己的儿女去死?”
七彩神女神情激动地说完以上言语,双眼含泪地瞪着冥无波,胸口微微喘息着,显然在尽力平复胸臆间的怒火。
“抱歉!”冥无波沉默良久,才轻轻地吐出这两个字。
“不用说抱歉,其实你也只是坚守自己的职责而已,我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我只是——”七彩神女此时已恢复了平静,叹了口气,怅惘地道,“没想到事情会来得那么快,如此而已。”
“那你,如今有什么打算?”冥无波问道。
“我?”七彩神女哂然一笑,“我能有什么打算?我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对这世间并没有多少留恋,若说还有什么念想,那就是希望青辰这丫头能一直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七彩神女的话再次令冥无波无言,帐篷内,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