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大门被打开,一伙七八人涌了进来,为首是一名身材微胖,有些谢顶的中年男子,作医生打扮,后面跟着一名护士,两名工人,另外四人看来应该是死者家属,一名四十多岁的女人被一名瘦高的年轻人搀着,神色悲伤,嘴唇微微颤抖着,好像随时会晕倒,余下的两名男子神色倒是比较平静。
医生走近停尸车,叫一名工人拉开裹尸袋一头的拉链,使尸体的脸部露出来。
“是他吗?”医生面无表情地侧身问道。
“老公——”
“爸爸——”
两声悲痛又难以置信的声音自女人和年轻人的口中传出,女人由于太过激动,一下子晕了过去,年轻人急忙抱住自己的母亲,焦急唤道:“妈……妈……你醒醒,医生,快救救我妈啊……”
一阵骚乱,女人被院方用担架车推走,年轻人紧跟其后。很快,太平间就只剩下一名医生、一名护士以及两名死者家属。
“如果确认无误,还请两位随我来办理一下相关手续,顺便将他的抢救费用缴纳一下。”医生边说边在记录本上记下些什么。两名死者家属唯唯喏喏地点头,很快随着医生离去。
自始至终,谁都没有发现拿着一只小瓶子站在尸体旁边抽取灵魂的鹿邑。鹿邑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完全不受外界影响,只专注自己的工作。忽然,鹿邑感应到一股灼热的目光投注到他身上,微讶地抬头望去,却只看见一名护士极为随意地转过头去,跟随在医生以及两名死者家属的身后离去。
“难道是我多心了?”鹿邑有些困惑地挠挠头。那名护士其实鹿邑认识,她是林朗的搭档,多数时候都是和林朗共进退。鹿邑刚才在医院逛了一圈,知道林朗此时还在手术室里忙碌,而他的搭档此刻却有空带着死者家属来认领尸体,好像,不应该啊!
不过,医院的事他了解得并不多,以前每次执行任务都是来去匆匆,加上性格使然,他极少去关注其他人,当然,也没人会关注他,因为,他们看不见他嘛。
只是,刚才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却盘桓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他确定那群人中无人拥有灵力。道理上讲,没有灵力的人是不可能看见他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寻思了一下,鹿邑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只得耸耸肩,自嘲地一笑,收起装着死者灵魂的瓶子,倏地消失了踪影。
再说风梓,从太平间的气窗翻出来后,发现外面是一片怱葱郁郁的花园,花木丛中有几条青石板路通向四面八方。
风梓看着手中已变成玄冰晶的幻影蛇,寻思着该把它扔到哪里去。当然不能乱扔的,这东西虽然死去了,可身上难保不会残留着些许黑暗气息,这些气息对隐世家族的人无法造成伤害,可却有可能伤害到柔弱的凡人。
“算了,还是先揣身上吧,等老妈来了再交给她处理。”风梓说着将幻影蛇揣进了裤兜里。
看了看腕上的电子表,时间还早,林朗应该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出来,一想到要回到护士站守着那些无趣的护士阿姨,风梓就觉得有些头疼。
算了,在这花园里四处逛逛好了。
这么想着,风梓便沿着一条青石板花径朝前走去。花园并不大,很快便走到了尽头。由于心里想着事情,风梓没注意前方的状况,待他一脚踏进小径尽头的一从木槿花丛中,立即感到了不对劲。
“咦?结界?”风梓诧异地收回了脚,盯着眼前这丛一人多高的蓝花木槿猛瞧。
“这红叶医院,似乎秘密不少啊!”风梓抚着下颔自言自语。
在木槿花丛前站了片刻,风梓一直在心里为“进去”和“不进去”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进去吧,怕里面会有危险;不进去吧,心里仿佛有无数个爪子在挠着,好奇心爆表。
思想斗争了好一阵,风梓最后还是决定——进去,不然那如百爪挠心的好奇心会折磨他好长时间,令他吃睡不安。虽然他也明白有时好奇会害死猫,可他仍忍不住要去揭开谜底。
打定主意,风梓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心情,然后双腿往前一迈,就这么消失在花丛中了。
眼前恍惚了一下,风梓定了定神,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古木参天的树林。说是树林,其实里面也不过种了二十多棵细叶榕,只是那些榕树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壮得要五六个成年人才能合抱过来,巨大的树冠像一把巨型的大伞,将外面灿烂的阳光完全阻隔在外。所以,尽管外面阳光如炙,树下却凉爽如秋,甚至散发出一丝丝莫名的寒意。
风梓走进那片树林,发现地上青砖铺就的路面上铺着厚厚一层落叶,偶尔裸露出来的地表长着青绿色的青苔。那些榕树靠树根的地方稀疏地长着些开着小黄花的柔弱植物,而从树杆上垂下来的众多气根像蛛网一样在本应异常开阔的空地上空相互缠绕,营造出一种只在恐怖片中才会出现的诡异景象。
风梓怀着强烈的好奇心在林子里四处逛起来。在穿过一块众多气根像帐幔一样垂下的区域时,风梓感觉眼前恍惚了一下,前面的空间微微扭曲起来。
“双重结界?”风梓更加诧异了。
这片树林,完全被一个双重的结界保护着,外面一层结界力量比较薄弱,对拥有灵力的隐世中人来说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但对于普通人却极其有用,人们无论从哪个方向进入这个区域,都会被结界幻化出来的幻像指引着绕了开去,谁也看不到这里面还有一个繁茂的古树林。而第二层结界,却是为了防止像风梓一样拥有异能的人进入核心位置而设的。
站在那块给风梓异样感觉的区域前,风梓蹙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然后从胸前拿起那只猫眼挂坠,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风梓头上的发丝无风自动,一抹绿色光芒从他的额头上逐渐显现出来,与他手中的坠饰产生了共鸣,嗡嗡的轻鸣声中,一道如闪电一般不停扭摆的白光逐渐在风梓的额头与手掌之间形成。
细碎的汗珠从风梓的额间滑落,他蓦地大喝一声“破”,一道强烈的白光瞬间从他手中窜向气根帐幔的正中央,看似无物的半空中似有一张无形的网阻止了白光前行的方向,然而在风梓双手猛挥之下,那道白光如电钻般刁钻地地旋转起来,片刻之后,随着“啵”的一声轻响,白光遇到的阻碍完全消除,那道白光快速地腾入空中,化于无形,与此同时,树林的尽头处,现出一座古朴的石屋来。
石屋不知历经多少岁月,原本砌得整整齐齐的墙体风化剥落得不成样子了,厚厚的青苔沿着墙脚往上漫延,一直漫延至一米多高才逐渐隐去踪迹。屋顶上,瓦槽间填满了落叶,瓦片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上而缠绕着一些不知名的藤蔓,藤蔓上绽放着一些细碎的红色小花,如血一般,看起来异常诡异。
石屋门前,站着一位身穿玄色斜襟长袍的老人,老人须发全白,长长的头发用一根枯藤随意绑在身后,脸上沟壑丛生,干瘪的双颊微微颤动着,眼中闪着无以名状的光芒。
“小子,你是风羲族的人?”老人低声喝道。
“是的。”风梓老实地回答,接着有些奇怪地反问:“老爷爷,您知道风羲族?”
老人并不回答风梓的话,张开干瘪的嘴,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忽然如同鬼魅般闪到风梓身前,晦暗不明地说了一句:“很好,终于让我等到你了。”然后伸手在风梓颈后一拍,风梓便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看似老得快要腐朽的老人单手一提,一抛,轻松无比地将昏迷的风梓扛入石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