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梦,罗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瞅见一缕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转头看看其它床位,发现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罗斌暗暗叫苦,骂道:“这些王八羔子,算什么兄弟,起床都不叫我一声,这下可好,早读又迟到了。”
罗斌好容易挪动了身子,颓废地坐在上铺的床沿上,扫视了一下地面,发现他的那双破拖鞋东一只西一只的,连连摇头,然而时间不等人,他有些无力地爬了下来,穿着拖鞋,拿起搪瓷脸盆,牙刷牙膏往脸盆一扔,拎起毛巾就往洗盥室走去。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寝室门一打开,迎面差点撞上董老师,他一下子懵了,“咣当”一声只听得脸盆落地的脆响,一块破裂的瓷块扎破了他的脚背,鲜血顿时流了出来,他来不及叫疼,忙恭敬地喊了声:“董老师好!”
董老师并未责骂他,反而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来,蹲下身给罗斌止血,边指示道:“来,赶紧按住!”
罗斌受宠若惊地急忙蹲下身子,却弄巧成拙撞到了董老师的额头,董老师“唷”地一声,急急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却挂着欣慰的笑容,说:“你呀你!毛手毛脚的,按住,至少按五分钟啊!”
“董老师,对不起,我又迟到了。”罗斌自我检讨道。
“迟到是小事,有一件大事等着你去办。”董老师说。
“什么大事?我……”罗斌感到莫名其妙,却不知从何问起。
“你跟梦家渊源那么深,为什么不早点说呢?”董老师奇怪地问。
“我跟梦家?梦千羽家吗?”罗斌反问道。
“嗯,她爷爷突然得了重病,可能快撑不下去了吧!”董老师面色凝重地说。
“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罗斌非常不解地问。
“她爷爷嘱托一定要见你,梦县长亲自打电话过来,说等下就派司机来接你,你动作迅速点吧。”董老师拍了拍罗斌的肩膀道。
“啊!我……他……”罗斌仍是惊诧。
“好了,别啰嗦了,抓紧时间!”董老师催促道。
罗斌直起身子来,因着突然的刮破皮,有些踉跄地走到洗漱池边,拧开水龙头,那哗哗的自来水流的声音,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激荡与茫然。
此时的思考是徒然的,因为他根本对此一无所知,唯有见到梦千羽的爷爷再见机行事了。他心里打定主意道。
可是那本《孙子兵法》呢?等他回到寝室,穿好运动鞋之后,他猛然想起了这个严重的问题。“该不会是因为要还这本书吧?他爷爷要拿去陪葬吗?”他猜测着,心中燃起了焦虑而愧疚的焰火。
“不成,我得先跑到后山的大樟树下去把书寻回来。”他这样想着,锁好了寝室的门,可是又觉得不对劲,他接着回忆:“昨晚我不是被‘豆腐汤’他们围困在大樟树下了吗?我是怎么走脱的?他们现在又人在何处?”
他越想越不对劲,可是记忆偏偏这时候模糊起来,然而书要还是一定的,他陡然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奔下楼梯,然而刚到一楼,却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叫住:“喂,你是罗斌吧!”
“嗯!”罗斌本能地应了一句,反问道:“你是?”
“我是梦县长的司机,我也姓孟,不过是孟子的孟,你可以随千羽叫我孟叔叔,OK?”孟岩很合理地建议道。
“哦,孟叔叔好!”罗斌也礼貌地回道。
“走吧!我是奉梦县长的命令来接你的,车就停在篮球场边上。”孟岩做出“请”的姿势说。
“现在就走吗?可是我……”罗斌正准备说书落在后山大樟树下的事,可是一个胆怯又缩了回去,茫然地愣在了原地。
“别耽搁了,梦老噎着一口气就是想见你,快点上车去吧!”孟岩神情严肃了起来,这表情就像一副枷锁拷在罗斌身上,让他乖乖地跟着孟岩上了车。
恰逢早读结束,正是吃早餐的光景,操场上到处都是急匆匆赶路的同学们,难得见到一些悠闲的身子便大约揣测到其对学习的态度如何了。
罗斌坐在车上,一眼就瞧见了走在路上的汤晓他们几个,他们正准备出校门吃早餐去,可是被这汽车的喇叭声给震住,站在路边让小车先过。隔着透明的玻璃窗,罗斌和汤晓的眼神互相对视了一瞬,均是不解,均是疑惑,均是不可思议……就好像在说:“他怎么在这里?”而这句话异口同声地从他们俩的心中同时吐露出。
罗斌低头沉思,尽力回忆着昨晚的点点滴滴,他似乎还记得汤晓他们追打他,他似乎记得迫不得已他爬上了大樟树,他似乎记得他被砸中之后又逼不得已爬了下来……但是他不记得爬下来之后的事情,印象中似乎有一团黑影飘过,似乎那团黑影还凝视过他,似乎那团黑影凝视他之后,他就感觉天亮了,太阳晒到了他的屁股……于是来到了今天!
可是,他到底是怎么回到寝室的?汤晓他们三个又是怎么回去的呢?他们怎么会轻易让他回来睡觉?他们……对,他们也看见了那团黑影了吗?那么……他渐渐不敢往深处想去,他怕,他怕传说都是真的,他怕……他只是隐隐地感觉到害怕,身子不自觉地不停颤抖了起来。
“别紧张,政府大院很大,你紧跟着我就是了。”孟岩从后视镜看出了罗斌的忐忑不安,善意地安慰道。
罗斌没有吱声,尽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与害怕,他坐直了身子,深呼了一口气,正视前方,双手搓个不停,而手心早已汗水直冒了。
不一会儿,汽车从挂着“山水县人民政府”牌匾的大门缓缓驶入,一大串翠绿的松树映入眼帘,鲜红的月季正开得娇艳,在这阳光底下充满了生机,只是这自然的红色一过,便是一堵雪白的长长的围墙,使人的心情也随之感到悲伤的惨白。
远远望去,道路尽头早已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高大的身影在等着他们,罗斌在电视上看见过他——他正是梦千羽的父亲,山水县的父母官,尊敬的梦凡梦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