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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召唤术

随着阵阵秋风的吹袭,天边的云彩渐渐暗淡,从原来火红的颜色变成毫无生气的暗灰。一只黑色的雄鹰展开硕大的翅膀俯冲而下,钻进大樟树稠密的枝桠间,站立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猛然一声哀鸣,惊着了坐在冒出地面的树根上读着《孙子兵法》的罗斌——这个山水县第一中学理科重点班高二(3)班的学生,课外最爱的读物却是中国先秦哲学,并且偏爱独自来到学校后山的这棵大樟树下诵读。

他本是全神贯注地读着书的,可当他开始第三遍朗读《始计篇》——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的时候,这个“察”字的翘舌音一蹦出嘴唇,那只雄鹰的哀鸣就传入了他的耳膜,他不由得抬起了头,发现方才晴朗的天空已然阴沉下去,乌云像战马一样翻滚奔腾。

他合起书,连忙往教室的方向跑去,然而一切都觉悟得太晚了,暴雨又急又大,等他走进教室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淋成一只落汤鸡了,以至于当他缓缓低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的时候,引起了同学们的哄堂大笑。

当他落座,把那本古色古香的《孙子兵法》完璧归赵地还给同桌的女生梦千羽时,却惊得梦千羽睁大了双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为什么这本书一点都没打湿?可是他……”正当她准备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从教室后面传来了一句严厉的苛责:

“罗斌,你给我站起来!”

所有人的笑声骤然停止了,教室里鸦雀无声,罗斌像个受伤的囚犯缓缓站起身来,等待着惩罚。

因为他心里清楚,整个下午他都躲在大樟树下读《孙子兵法》,那些完全混日子的差等生都不敢把整个下午的课翘掉,更何况罗斌这个曾经的学霸——他中考来到山水一中的成绩排在全年级前十,可是如今……哎!好汉不提当年勇,如今他在高二(3)班仅能勉强排到中游了,而令人无比惋惜的是他竟如此堕落,连班主任董老师的课都敢翘了。

罗斌有些疑惑,下午的课表明明是生物课、体育课和自习课,怎么跟天气一样说变就变,突然变成董老师的课了?不会有人跟他恶作剧吧!

本来第二节体育课是打定会上的,董老师以天气变化为由,强行霸占了,然后滔滔不绝地讲解着枯燥无味的牛顿第三定律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如此便顺带把第三节课也占用了。

身为班主任的他,对班上的情况了如指掌,自然第一眼就发现了罗斌并不在教室里,但是为了让全班同学不受影响,只能若无其事地认真给其他学生讲着课,而心里,默默地积蓄着满腔怒火。

直到第三节自习课行将结束时,罗斌突然闯进教室,那个湿淋淋的、显得颓废的、瘦削矮小的、稚嫩少年的黑影,一晃过董老师宽框的近视眼镜时,就注定了他准备点燃怒火的决心。

令人奇怪的是,董老师紧接着语气和缓了许多,然而言辞里都带着刺头:“罗斌,你个子虽小,胆子挺大!人小鬼大说的就是你吧!”

他双手搭在背后,皮鞋铿锵地朝着罗斌走去,只觉得一小会儿,却已然站在罗斌面前了。

他的目光冷漠、表情僵硬、呼吸也非常均匀,丝毫察觉不到即将暴怒的迹象,然而那些都是表象,一阵掌风飘过,风云为之一变,只听得两记重重的巴掌声狠狠地扇在罗斌的脸上,就好像两本硬壳书从远处砸中了他的脸。

罗斌低垂的头颅不由得往边上一歪,湿漉漉的长头发跟着一甩,几滴水珠在空中飘移,竟有几滴掉落进梦千羽惊得半张开的嘴中,因为她着实被这两记重重的巴掌声给吓坏了。

罗斌脸色顿时变紫,眼神中净是仇恨的光,只是脸面丧失之后,他自觉得尊严需要通过昂首挺胸来维持,于是慢慢地他挺直了胸脯,迎候着下一波巴掌的攻势。

只是,下课的铃声“铛铛”响起,两记巴掌之后寂静的教室,仍然没有人敢出声,虽然邻班的同学们都熙熙攘攘地朝学校食堂走去,但是高二(3)班仿佛与世隔绝一般,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闷。

然而似乎这下课的铃响拯救了罗斌,董老师的怒意戛然而止,尽管他不住地摇头,但毕竟没有再动手,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罗斌,下不为例吧!下课!”

直到董老师冷眼无光地大踏步走出这个教室,同学们愣是沉默了很久,才静悄悄地陆陆续续走出教室。

没多久,教室里只剩下罗斌和梦千羽两个人还坐在座位上。

仍然是寂静的,两个人形成了一种默契的沉默,只是原因截然不同:罗斌是因为脸面丢尽的自卑,而梦千羽则是想去关心,却不知从何说起。

仍然是找不到说话的借口,仍然只能以借书开口,罗斌用那处于变声期独有的磁性嗓音问道:“梦千羽,可以再把那本书借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只是……你没事吧!”梦千羽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晚上自习结束之前我还给你。”罗斌接过书就起身要走。

“不许走……难道你又不吃饭了吗?”梦千羽用一种命令、而迅速转为几近哀求的口气问,双手轻拉着罗斌的衣袖。

“不吃了,我得把这本书读透。”说完,罗斌就像一只挣脱牢笼的雄鹰,飞也似的从梦千羽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罗斌并非真的不吃饭了,只是不愿意和梦千羽一起吃饭,他不想听见同学们的流言蜚语,若不是因为只有梦千羽才有这种旧版的古典书籍,他甚至宁愿不跟她说一句话。

少年的心思总是难以猜透,在这情窦初开的懵懂时期,男女同学之间除了有一种天然的异性磁力,又似乎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巨壑,朦朦胧胧的情感,羞羞怯怯地保持距离,又心照不宣地彼此交流着眼神。

罗斌从食堂买了两个馒头,就朝后山的大樟树跑去,虽然初秋的雨急,但是停得也快,只是道路被这骤然的暴雨冲洗过之后,便泥泞不堪行走了,然而这些都没有挡住罗斌矢志前往大樟树的脚步。

因为他最近有一种异样的发现,这种现象只有他在这棵大樟树下读古典书籍的时候才会出现,然而它究竟是怎样发生的?真正发生之后又会产生什么后果?对于这些后果他到底能不能掌控?是由于读的这本《孙子兵法》的缘故还是因为这棵硕大的千年古樟树有灵气?还有,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发现了这个秘密吗?是不是还有别人也有同样的发现?……

一大串问题像海潮般朝他的大脑奔来,他的世界似乎在这棵大樟树下又变得凌乱的。当他淡定下来,一屁股坐在一块湿哒哒的石块上时,他悠然地翻开了《孙子兵法》——尽管暮色苍茫,光色昏暗——但当他开始朗读《始计篇》的时候,他的耳畔传来了嘶鸣的车马声、热血的冲杀声、以及震耳欲聋的擂鼓声……

他一扫晦气,兴奋地站了起来,振臂高呼道:“我的神哪!这就是传说中的召唤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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