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桃结束了这次通话,夏秋实还保持着刚才接听电话的姿势,紧闭双眼,如同一尊蹩脚的雕塑,明明手脚摆放地极不协调,也一动不动,悄无声息。
龙桃的电话,给出了一个明白无误的信号。如果再一意孤行背道而驰,那么伴随而来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而她所说的会把一些信息公布到网上,尽管夏秋实不知道是什么样信息,但就先前发给自己看的那段视频,有着绝对的杀伤力。不知道这样的内容,在她还有多少,毫无疑问的是,每一次公开都能让自己万劫不复。从接触下来的感觉来看,龙桃做的事情都非常有效率,无谓的事、多余的事她根本不屑于去做。
从他看到那条发到他手机上的那些视频的那一刻起,就清楚地知道,对方假借人手要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也许是龙桃最后一句话打动了他,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自己的生死到了此时此刻,就像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没有过多思考的必要。自己一旦答应了龙桃,可能自己家人和朋友,就不会再收到牵连。
“我是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了这种怪事,但愿我身边的人可以幸运一些。”
想通了这些,那天晚上,夏秋实对着自己自言自语道,像朋友一样安慰了自己,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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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龙桃看到夏秋实出现在洲际酒店大堂,显得很平静。
“龙桃,你这身打扮,让人以为你是酒店的大堂经理。”
夏秋实想要说点轻松戏谑的话题,让自己显得轻松一些。
“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大堂经理,”龙桃一本正经,“你考虑好了?”
“一直板着脸干什么?你见到我就不能表现的兴奋一些吗?”
“我怕你反悔。”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绝不反悔。”
“你说说你的条件。”龙桃好整以暇。
“从我离开这个世界开始,我的形象——”
话未说完,就被龙桃微笑着打断,“你从来就不是一个骗子,也从来不是一个小偷,这样你满意了吧。”
说完龙桃就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开了免提,并向夏秋实摆手示意先不要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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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夏秋实很熟悉的声音,正是久违了的曾先生。
“您好,曾先生,关于那幅画的下落,我想和你聊聊。”
“哦?”曾先生抬高了音调,听得出来他对这幅画相当看重,“你是谁?你找到Tommy了?”
“找不找得到Tommy不重要,关键是那幅画的下落。”
“也行,你先告诉我画在哪里。”
“会有快递把画送到你这里的,大概在一个小时后。”
“没关系,我可以多等一个小时,”曾先生又恢复了淡定,“但是我不能就这么放过Tommy。”
“其实你并没有紧盯Tommy不放的理由。”
“Tommy偷了我的画,我不能不追究。”
“他没有偷你的画。”
“我接到一个电话,告诉我Tommy和这件事有关,让我去问Tommy。”
“这仍然不能代表Tommy偷了你的画。”
“我也希望他没有做这些对不起我的事,但是他为什么电话也打不通了,人也找不到了?既然没有偷我的画,为什么看到我派出去的人,掉头就走?”
“我不是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如果是我,知道自己被人诬陷,被人跟踪,在那种情况下,一旦有不怀好意的陌生人向自己靠近,第一反应难免不是逃跑。”
“诬陷?”
“是的,对方来头还很大。”
“是谁?这么嚣张?”
“您一定知道马先生吧。”
“是他?怎么可能?以前阳春面偷我画的事情,也是他告诉我的,他没理由在背后这么搞我。”
“马先生告诉过你,他是干什么的吗?”
“我让人调查过,和我一样,是个商人。”
“下次请不要再让那个人帮你调查了,”龙桃显得很惋惜,“马先生是申江市西南区贼首,这一点随便查查就知道了,你们居然认为他是商人?”
“什么,马先生是个贼?”电话里传来他大声训斥旁人的声音。
“好了,曾先生,您先别动怒。画是不是阳春面偷的,都没有定论,曾先生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人呢。您可要知道,那个阳春面一死,马先生就能独揽全局,所以他向你告发的动机,原本也未必是为了帮你,您倒成了他借刀杀人的工具。我倒想问问看您,马先生的为人和Tommy的为人,你更相信哪一个?”
“那——当然是Tommy。”曾先生一开始还有犹豫,不过显然夏秋实平时留给他的印象还不错,此时在记忆深处又荡漾了出来。
“马先生知道你们熟,您对Tommy没有戒心,好几次逼他来您府上偷画。但Tommy并没有听命,”龙桃让夏秋实觉得她是个天生的谎言大师,“现在他逃亡在外。不仅如此,他家人也被作为砝码被马先生威胁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居然还有这事?”
“是的,因为对方知道你们是知音,熟人下手,没有风险,况且又不会暴露自己身份。”
“你和Tommy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女朋友。”
一旁夏秋实听着无奈地摇摇头。
“那又如何?你这么说,我就得相信你?”
“当然不是,一个小时后,画就会到您的手上,”龙桃似乎在恳求曾先生,“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封快递,里面是一卷偷拍的视频。”
“视频?”
“是的,看了你就知道马先生是如何威胁Tommy,而Tommy又是如何威武不屈,宁死不愿意出卖自己道义的了。”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我原来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听命于马先生,但是当我发现这件事情还涉及到Tommy,我只能做我该做的。”
“听起来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但我还是那句话,我现在不能相信你,一切要等画和视频到了再说,”曾先生也是老奸巨猾,“或者你可以通过手机先把视频传给我。”
“抱歉,我不方便让您知道我的位置,既然您身边的人竟然不能查出马先生的真实身份,那么现在我对您身边的人也不放心,反正就一个小时,等等就到了,希望您理解。”
“嗯,我理解。”
“我希望您看了之后,能保护Tommy和他家人的安全,不受马先生的威胁。”
“如果一切属实,我肯定不会放过姓马的,也一定还Tommy一个公道,他的家人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曾长衫负责到底。”
“谢谢曾先生,那我先不打扰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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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秋实自诩演技自然,一场戏看下来,没想到龙桃的水准远在自己之上,而且还机智过人。一个电话,就为自己洗脱罪名,家人还能得到曾先生的护佑,另外还可能为杨先生报仇。
“夏秋实,其实我并没有把你偷梁换柱的视频发给他,否则这场戏演不了。”
“你说的要快递给他的视频是怎么回事?”
“找几个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演一场戏,没什么难度。”
“画在你这里?”
“要不然呢?”
“怎么会在你这里的?”
“放轻松,我既然知道你把画放在了哪里,也知道你的作息时间,”龙桃露出俏皮的神采,却令夏秋实敬而远之,“从你家偷一幅画很难吗?”
“那一个小时这些东西能送到吗?”
“别问这么无聊的问题,”龙桃敛住笑容,“我们该谈谈接下去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