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昊昏迷。
晕厥中,他的身体依旧一抖一抖的抽搐,表情在扭曲,身体在呻吟。每一寸肌肤都在散发着灼热的气息。好似煮熟的大虾,通体发红。
透过近乎融化的皮肤,下面血管中流淌的,是岩浆,是沸油。
诡异的一幕,在火山喷发过后的荒山上发生,只有天地在见证。
一双目光,紧紧的盯着这一幕,清澈透亮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锁定在元昊的身上。包括,元昊掀玻璃救人的一幕。一直到,元昊昏厥倒地。
目光的主人站直了身子,野人,这是一个野人。****着身子,只有下身用不知名的草叶遮挡着。黑色的长发及腰而下,似从来就没有洗过,粘成了一片。
脏兮兮,乱蓬蓬。只有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清澈没有一丝杂质,璀璨好似明珠。
野人所在的山头就在元昊正前面,更加靠近那末日般的场景。矫健的身影在两山之间飞奔,急速的向着元昊靠近。每一步奔跑,都充满着力道,简单,直接,却又高效。就像一只狩猎中的美洲豹。
很快,便出现在了飞行器的残骸旁边,盯着元昊,清澈的双目中浮现出不解。
此时元昊在野人眼中的样子,跟之前舱内人在元昊眼中的样子,一模一样。身上散发着逼人的灼热,皮肤仿佛被融化,只剩一堆烂肉的组合体。
野人消失了。当再度出现时,手里面拿着的是一叠不知名的兽皮。
打包,带走。没错,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粗暴的把元昊打包。之后,木棍挑着,向着雾海行去。
或许他只是觉得元昊身体温度太高,让他本能的不舒服,或者,可能是看到了元昊诡异的晕厥。野人选择的方式,竟是当下最安全的。
浓密的雾气对于野人来说没有一点阻碍,畅通无阻,没有引起任何一只野兽的警觉。
当天色暗下来时,挑着元昊的野人出现在了一处峡谷,准确的说是一处沟壑。两山的缝隙,高峰的脚下,还是,沼泽的尽头。奇异的,此处没有雾气环绕,没有腐臭扑鼻,反而清香环绕,让人耳清目明。
隔着兽皮,粗暴的将元昊扔到了沼泽的尽头,还是一片沼泽般的湿地之中。正好是这一出沟壑的中间。
拍拍手,野人脸上露出了笑容,眼睛都明亮了不少,之后,转身离去。似乎将元昊挑到了这儿,就只是为了让他埋骨沼泽。相比与曝尸荒野,元昊如果醒着,确实也该感激。
野人消失了。
元昊做了个梦。梦中,仿佛看电影一般,目睹了另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一个乡下单亲家庭的孩子,记事起,一直陪伴着他的,只有操劳的母亲,和永远忙碌不完的农活。
小男孩很懂事,从不抱怨吃苦,只是偶尔在看到别的孩子骑在父亲的脖子上嬉戏哭闹时,会特别羡慕的问母亲,我有爸爸吗?他怎么不来看我?
妈妈指着镜框里面,一个黑白照片中的男子,告诉他,这就是他的爸爸,一个英雄,一个可以拯救世界的英雄。
小男孩心里失落,别人都有爸爸陪着,他没有。他很骄傲,爸爸是军人,去拯救世界了。每个小孩子心底,都有一个英雄的梦想。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同学指着他的面,“野种,偷汉子的女人生的野种。”
那是小男孩第一次打架,原来他骨子里就有凶悍的基因,对方被他打的哭爹喊娘。
那次以后,小男孩越来越沉默,他努力的在母亲面前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
那天,学校回来,母亲晕倒在门槛上,已经五年级的他,那一刻,只觉得天昏地暗。
母亲的身体越来越差,好几次,半夜被母亲憋着嗓子的咳嗽声惊醒,偷偷的看到,母亲咳出的手帕上,有刺眼的猩红。
后来,那是一个早晨,天还没有亮,迷迷糊糊睡梦中的自己,被母亲推醒,那是他记忆中母亲最漂亮的一刻。
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穿着的也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一身衣服,看起来崭新,头上还难得的戴了一件发卡。那天的母亲,眼睛都在散发着明亮的光芒,嘴角都洋溢着微笑。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看懂那会儿母亲眼中那抹异样。
“秋儿,待会儿有人来接你,带你去见爸爸。”母亲抚摸着他的头,满脸的慈祥。
“啊,真的吗?”睡眼惺忪的他立马瞪大了眼睛,满脸激动道,“以后我们就可以跟爸爸一起生活了。”
“爸爸派的人,先过来接你,等地里的粮食收了,妈妈就过去找你。”
“噢。”男孩子立马怏怏,不过很快的,当一个四个轮子的铁皮盒子来到时,小男孩激动的小脸都红了,这就是书里说的汽车吧,爸爸有汽车,惊喜跟迫不及待冲散了小男孩的不乐。
他走了,跟着一个特别凶的叔叔。他一直记得,母亲望着他远去的方向,不断挥手的样子。
“妈妈,下次我跟爸爸一起过来接你。”小男孩脑袋伸出车窗,呼喊道。汽车的咆哮声很大,他没有听清楚母亲的回话,只看到妈妈的眼睛似乎很红,就像哭过。
一个做梦都想不到的大城市,楼很高,车很多,人也很多。太多的新奇,让小男孩感觉到不踏实。
终于到了新家。自己一个人住的一个很大的小二楼,里面有很多书本上都没有见过的东西,吃的饭也很好,餐餐都有肉,要知道,之前自己一个月才能吃到一次肉。
很快,小男孩便不开心了。他没看到爸爸,除了穿的特别得体的一个婶婶每天照顾自己以外,他再没有看到过别人。
这样,过了好多天。
有一天,小男孩实在没忍住,趁着照顾自己的婶婶没有注意,偷偷的溜出了小楼,穿过了院子。
原来,外面是一个更大的院子,大的看不到围墙,显得格外的安静,仿佛这么大的一个院子,没有人居住一般。
走了很久,直到他开始担心,自己还能不能找回去的时候。路过一个亭子,里面传来了声音。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一个尖锐的女声。
“你小声点。”
“怕什么,这是咱们家,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说那都是大哥的孩子,你这么说,爸听到会发火的。”
“爸,你还叫他爸,他配做爸吗,一样都是孩子,为什么对航儿从来没有好脸色,居然还不远千里的接回这么一个野种。”
“你住嘴。”男子喝道。
“好啊,林建中,你敢朝我吼叫,你有本事朝那死老头子吼叫去。今天我把话放这儿,你大哥早就死的骨头都没了,这个家,以后必须是航儿的,至于那个野种,你要是没胆儿,我去处理。”
“好好好,你小声点。”
接下来的话,小男孩没听,他脑子一片混乱,从进来这个家,照顾他的婶婶就告诉他,爸爸叫做林建华,有个弟弟,就是他的叔叔,名字叫做林建中。
原来,爸爸早就死了。
原来,自己在他们看来是一个野种。
这一刻,小男孩突然很想家,想妈妈,他想哭,想在妈妈怀里哭。
他走了,离开了这个家庭。
混上了一个驶出这座城市的列车,小男孩想远离这座城市,远离这个家,他要回家,要去找妈妈。
辗转了好多次,一路乞讨,快要饿晕的他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接回了家里,除了他,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一呆就是三年,他生活在这个家庭里,夫妇俩待他如己出,甚至要超过妹妹。小男孩在这个城市学习,生活。收养他的男子,姓方,他一直称呼对方叔叔。
男孩很沉默,很少说话,他心里藏着一个梦想,要去找妈妈,如果不是害怕方叔担心,他或许早就溜走了。对于一个肚子流浪两千多里的孩子来说,这个一点难度都没有。
他拼命的学习,拼命的汲取能够获取到的一切知识。甚至偷偷的向每天早上公园里练拳的一个爷爷学习,直到对方默许了他的存在。
那一年,高考,他考了全省第一名,各大名校都在向他招手,只要愿意,他完全可以自己选择。
那一年,他向方叔说了,他要去见见自己的母亲。方叔同意了,带着婶婶,还有妹妹,一家人按照他儿时的记忆,奔到了他的家里。
房屋早已倒塌,门前荒草丛生,物是人非,母亲,不见了。
“唉,早在你走了第二天你妈就死了,病死了。造孽呀。”同村的一个老太太看着男孩,长吁短叹。
母亲的坟前,他没有留一滴眼泪,跪了三天,沉默了三天,直到,失去了直觉。
再次醒来,就在回去的路上。方叔跟婶婶抚摸着他的头,沉声道,“以后方叔就是你吧,你婶子就是你妈,还有彤彤,就是你亲妹。”
那个暑假,他毅然决定,入伍,去当兵。在他潜意识里,或许,这样是能够了解到父亲死因的唯一办法。
如愿的,年仅十六岁的他加入了西南军区侦察兵。两年后,全国大比武,他以最耀眼的姿态夺得了冠军。之后,加入了蓝剑特种大队。短短两年,他刷新了蓝剑特种大队的各项纪录,制造了一个传奇。
后来,他拒绝了利刃的邀请,因为那个家庭,他对首都那个城市,充满了莫名的排斥,而且,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那个家庭。
他叫,林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