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实世界对我来说变成了只为等待梦境的暂时停靠站。
窗外的道路、阳光、乌云、行人、汽车、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我无法触碰到的另一个时空里。
这让我想起水族馆。
走在街道上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水族馆的透明玻璃下面,整个世界都浸泡在玻璃另一边的水中。
打碎玻璃,我就会被水淹没。
不打碎玻璃,我将永远孑然一身。
然而,讽刺的是,我长这么大还从没真的去过水族馆。
…
10月16日,婚礼当天,我做了最后一个梦。
还是那个旅馆,冲天大火,连夜空都被火染成了深红色。
灼热的温度让我无法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我仿佛变成了无数跳动的火苗之一,在摇摆不定中消逝于滚滚浓烟。
楚宁宁正背对着火焰,站在我的面前。
她依旧穿着高中的校服,头发却已经披肩。
“郑琛。”她的微笑一如多年前一样迷人。
“嗯。”
“再见啦。”
“我……”我有很多话想说,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
她摇了摇头,似乎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忘了我吧,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为什么这么说?”我听不懂她的意思。
她向我挥了挥手,转身准备离开。
“不要走啊!”我用尽全力对她的背影喊道。
她头也不回地踏入了火海,剩我一人在原地声嘶力竭。
“不要走……”
…
我睁开眼,窗外的晚霞鲜红如血。
还没等到大脑完全适应现实世界,我就赶忙拿起电话给李铭打了过去。
“来我这,快,马上。”
…
接到李铭的电话,我飞奔下楼。
他正倚在树上若有所思地抽着烟。
“操,你车呢?”我一下懵了。
“财产分割给我老……前妻了。”他不紧不慢地抽了一口烟。
“离了?”
“嗯,离了。”
“儿子呢?”
“判给我了。”
我突然感觉没这么着急了,于是接过他递来的烟:“今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该啥样还啥样呗。”他无所谓地说。
“你以后自已养一个大活人啊,该啥样还啥样叫什么话?你就没有点计划?”我说。
“没。”他没有表情地望着已经变成暗红色的天际线。
我划燃火柴,点着他给我的烟:“你爱他吗?”
“哈?”他一脸不解地看向我。
我也看着他:“你爱你的儿子吗?”
“我天,怎么这么肉麻,都是一家人有啥爱不爱的,哈哈。”他尴尬地转过脸去。
“好吧。”我说,“我决定自己去了,反正你也没有车。”
他依旧没有摸清状况的样子,一脸茫然地问道:“你去哪啊?”
“跟你无关。”我说。
…
丢下李铭,我一个人上路了。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那个旅馆在哪。去高中周围转了一圈,发现并不在那边,于是我决定去大学附近碰碰运气。
刚走到校门口,就发现下个路口拐角处正冒着火光。
难不成是历史重演?
我下意识的开始狂奔,从记事起我就没有这么拼命跑过。
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我的目的地。
如果人生也有目的地就好了。
…
果然是这里。
和多年前一样的景象,和白天的梦境一样的景象。
被大火吞噬的三层小楼,渺小而无助的我。
三个时空的我此刻仿佛合为一体,同时被面前的火焰灼烧着,内心翻滚着,无处可逃。
“宁宁!”我放声大喊。
“宁宁!”我呼唤的可能是她,可能也不是她。
我不停地呼喊着,泪如泉涌。
上一次真的哭是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
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时候可能我还不认识楚宁宁,也不认识李铭。
那个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知道一厢情愿地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里会多么痛苦,更不知道永远失去一个人的时候那种绝望的滋味。
那为什么还会流泪呢?
大概是因为脆弱吧。
…
模糊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两个人影。
我使劲揉了揉眼,终于看清了他们的样子。
是幻觉么?
眼前站着的正是长发的楚宁宁和那个男人。
一切就和那年的那个晚上一样。
唯一的不同是他们正面对着我。
我终于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一切都清楚了。
他就是李铭。
不是那个很少剃胡子,不注意着装的李铭。
而是一个仪表堂堂,英气逼人的李铭。
“郑琛!”挽着李铭胳膊的楚宁宁对我喊道,“别再骗自己了!”
“你说什么?”我完全不明白。
她的表情凝重,就像面对一个精神病人一样:
“别再骗自己了!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