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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两个人的新年,不孤单,却依然隐隐心痛

2018年,春,中国大连。

正直春节当晚,某写字楼内。一名男子终于踩着整点的最后一下钟声结束了加班,站起了身,疲惫地伸了一个懒腰。

同办公室内,也还有二三同事在。他们没有这名男子幸运,桌面上依然堆着成山的文案。见男子已经完工,投来了不无羡慕的目光,一人笑道:“王充,你本来不用加班的,干嘛这么拼?”

王充冲着大家笑了笑,只说道:“大家辛苦了。要不要我下楼去给大家带个外卖?”

先头说话的一人道:“不用啦,我先头叫过了。”这时男子看了看表,立即又抱怨道:“啧!春节加班想吃口宵夜还真难,都送了快两个小时了还行?”

另外一人听说后则表示:“不如你退了吧。王充,麻烦你了。”

王充冲着三人点了点头,便欲下楼去给大家买吃的。

这时,先头没有说话的最后一人突然起身,胡乱抓起外套和公文包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道:“不用给我带了。”

这人也是紧赶慢赶的终于赶完了手头今天必须完成的工作,至于还剩下一些明天再做就行。跟王充他们不同,这位同事虽然跟他们差不多同龄,只比王充虚长了半岁,但早已成家,人也就显得更成熟许多。家中的妻小先头就来过电话,说包了他最爱吃的鲅鱼馅饺子,等着他回去吃呢。这不,一完成了手头的工作,他就归心似箭。

王充看着那人笑了笑,道:“嗯,嫂子和孩子都等着你呢,你快回去吧。”

“嗨呀!真是羡慕,我也想吃饺子。”

“嗯,我也想。”

另外两人不说是没成家,至今连女朋友都没一个,当真是羡慕这同事羡慕得不得了。可是王充也是单身,也不见他脸上有这种表情。

赶着回家的同事却忽然止住了脚步,特别欠揍地笑着回头道:“祝大家新年快乐,早日脱单。”

“滚!”两人立即骂道,其中一人还随手抓起了桌面上一个文件夹就丢了过来。

门口二人躲都不躲,那文件夹果然准确地砸到了……距离他们老远的墙面上,“啪嗒”一声摔落到地面上,里头的纸张散落了一地。虚张声势什么的,他们早习惯了。

不过已成家的男子又说了一句话,还是挺叫人暖心的,“你们今儿都不回去了吧?明早我给你们带你们嫂子包的饺子。”

“还有豆浆对不?我要黑芝麻的。”

“我就要原味儿的,多给我加点糖就行。”

“好好好。”

“谢谢丰哥,也给我们问嫂子和小侄女儿带声好哈。”

“走吧,一起下楼。”丰哥笑着招呼王充,摇了摇头。二人就空说,也不实际表示表示,给他家孩子包个红包什么的,不管里头包多少也是个心意不是?

不过丰哥心里倒也不是真的抱怨那二人。那二人老家都不在这里,刚来了半年,在办公室里也刚过实习期。二人是合租在一间距离写字楼不远的公寓里,步行就能走回去,租金有点小贵。两个单身狗也不过是图个方便,工作忙老是加班,基本不是大半夜拖着疲惫的身躯游魂野鬼一般地“飘”回去冲个凉倒头就睡,就是压根不着家。平日里租金加上顿顿吃外卖,他们就是地地道道的月光。丰哥平日里就挺照顾他们的,经常给他们带媳妇做的早点来,偶尔嫂子会来给丰哥送午餐也会带上他们的份,让他们沾沾光,总比顿顿吃外卖强。两个单身汉倒也知道知恩图报,平日里轮流叫外卖就也会带上丰哥的那份,自然不会问丰哥拿钱。

总地来说,办公室里他们四人处得真挺好的。其他人来了又走,都没挺过实习期就特别繁重的工作任务,薪水还那么低。殊不知,实习期一过,他们老总还是挺厚道的。虽然也是刚成立不久的律师事务所,五险一金都到位,明面上的工资不高,但都会尽量多给他们加点分成红利、绩效奖金,基本上也能让他们达到月薪上万了。

“叮!”电梯到了。

平日里拥挤的电梯里,此刻也是好不容易只有他们两人。

“你还没给小张他们说?”丰哥面上有些不舍地问王充道。

“不急。我那头还准备着,年后估摸着也还能再干段时间再走。”

丰哥摇了摇头,知道王充为人负责。其实他今儿真不用加班。他负责的那些文案都不急,两个月之内整理好了就行。他之所以这么赶,估计是呆不了两个月了。

这时,王充从公文包中掏出了一封红包,递给丰哥。

丰哥忙摆了摆手,没收,道:“不用了,你的事务所还在准备着,手里肯定缺钱。这哥帮不上你,你也别介意。回头常来我家玩哈。”

王充还是硬把红包塞进了丰哥手里,道:“你也不容易。孩子年后就上小学了吧?嫂子又刚被幼儿园裁员。”

“唉……”丰哥叹了口气,没再跟王充推拒。这事儿他也没叫另外那两人知道,只是忍不住跟王丰抱怨过。

这时,王充也是突然灵机一动,问丰哥道:“不知嫂子愿不愿意到我事务所里头帮忙?”

丰哥听了面上一喜,这年头幼师工作真是不好找,但很快丰哥又显得很犹豫,摇了摇头,道:“嗨呀,你嫂子能给你帮上什么忙。”

王充笑道:“嫂子为人亲和,我这头挺需要这样一个招待的。只要嫂子不嫌弃,大部分都是端茶倒水的杂活就行。至于薪资方面……”

这时,电梯已经到了一楼。丰哥急着走,只道:“先不急,我回去跟你嫂子商量商量。”不过丰哥最后脸上显得挺心动的。

不巧,办公楼楼下平日里24小时营业,原本打着春节也不放假招牌的快餐店,今儿却还是关门了。

是丰哥先留意到了,就又回头,问王丰要不要搭个便车。办公楼不远还有一家24小时的便利店,步行其实来回也就十来分钟。丰哥是人真好,也不急着这一会儿了。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我穿巷子走着去,你开车还要绕远。”王充更是体贴。

“行吧,那我走了哈。”

“嗯。”

也是巧,丰哥前脚刚走,送外卖的到了。他的电动车似乎出了什么问题,是推着走过来的。

送外卖的显得有些气急败坏,到了附近王丰就听到他自言自语地在抱怨着,“坑爹!大过年的老子还加班容易么我。特么的!破车子还非得在这时候出毛病。唉——最后一单了,虽然迟了两个小时,希望客人能多包容着点吧。送完这单终于也可以回家了……尼玛!老子都到了,退单还行?!”

王充一听这话就赶忙迎了上去,道出了小张的电话,收下了外卖。外卖员立即喜笑颜开,连冲着王充道谢,解释着自己的电动车坏了,自己是走来的,多谢王充能包容,最好能给个五星好评哦。王充都一一微笑点头应了。最后那外卖小哥便开开心心地走了。

拿着三份外卖,王充回到办公室,见墙边那文件夹还散落在地上,便顺手也弯腰捡了起来。

“啧!都凉透了。”

“行了,人家电动车坏了,大过年的也不容易,用微波炉热热凑合吃吧。”

“行吧。充哥,这本来也是给你带的份,你吃完再走吧。”

“不了,你们吃吧,多吃点。对了,回头记着给人个五星好评。”

“啧!迟到两小时还好意思要……行吧,行吧。”

王充最后语重心长地道:“小张你这小暴脾气以后改改,老随手乱丢文件夹还行。”

“知道啦,知道啦。充哥你也快走吧,给王妈带声好哈。”

“嗯,那我走了哈。”王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给二人说他年后不久就不在这里做了。看着两人毫无所觉忙碌的身影,他心中涌起了一些不舍,说不出口。

没事儿,反正日后也还有见面的机会。王充最后摇了摇头,没再耽误,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写字楼。

王充看了看表,估摸着自己订的最早一班船票在4点15分。坐快客到金州杏树屯港要1小时20分钟,他也提前订好了票,是两点整出发的一班。现在是12点25分,时间其实还很充裕。但他答应了母亲先回家一趟。大过年的也打不到车。王充步行了将近一小时才回到家,时间就显得还是有些赶了。

他一到家,王母就不由分说地往他手里大包小包地塞东西,一边问他:“你订的不是两点整的车票,赶得上不?”竟一边说着一边直接将他往门外推。

隔壁的邻居听到动静,竟也立即推开了门,手里抓着车钥匙,招呼王充道:“走,我送你去车站。”并也是不由分说地抢过了王充手里的几个塑料袋就走。

“谢谢赵哥。”王充上了面包车,冲着邻居大哥道谢道。

“嗨呀!跟我还客气啥。说来当初也是多亏了你那哥们,我妈这病啊……”

一路上王充听赵哥絮絮叨叨地说着,中间打了个瞌睡,赵哥也不介意,一直没停歇。谁知,到了车站,赵哥又多给他塞了两个袋子,“我和我妈一点心意。我媳妇在老家自己养的。”一个袋子里头是包着一只老肥的土鸡和土鸡蛋,另一个袋子竟然是热乎的。王充闻了闻,像是芹菜猪肉馅的饺子,包得严实,闻着也挺香的。

“哎,你等等。”赵哥看了看手表,过年路上没什么车,他路上开得快,距离发车还有个十来分钟。赵哥是跑着去又给王充买了两罐咖啡,叫他带着路上喝。

王充两手拎满了公文包和加起来六七个袋子,又是感激又是无奈地看着赵哥。赵哥一弯腰直接把两罐咖啡硬塞进了一个塑料袋中。只是多加了两罐咖啡的重量,王充却顿时更是苦不堪言。赵哥贼有眼力见,干脆又接过了他手里大部分的袋子,直接把他送上了车。在车上,王充回头看着,车开远了,赵哥才走。

“咔!”王充低头掏出了一罐咖啡打开。

“咻——砰!”这时,不远处一颗烟花炸响,王充透过车窗可以不偏不倚地看到半空中那绚烂的整个花朵。

王充喝着咖啡,看着那朵烟花渐渐消散,但紧接着又一朵升空,同样绚烂。笑容不禁挂到了他的脸上,他对现在的生活很满足。要说还有什么美中不足的……唉——准确地说是放心不下的。

这也是他大过年却如此舟车劳顿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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