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大地渐渐安静。而这时的巫氏部落,却不同于往日的沉寂,反而出奇的热闹。族人们纷纷从自己房子里走出来,四面八方的朝部落祠堂外的空地汇聚。大家脸上洋溢着笑容,眼里充满着虔诚与希望。
当夜色彻底吞噬了这片土地,祠堂外的空地四周,开始亮起了篝火。仔细数一数,整整十六处,将一座奇怪的高台,围在中心。
高台足有三丈高,中间有两米左右的平台,两侧向下倾斜,远远看去,有些像房顶。四周装饰着奇怪的图腾纹饰,简单却又显得威严。看得出来,这高台像临时搭建的,还能闻见木香。
族人们分散在篝火旁边,三五两个的交头接耳,在小声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今年的圣子,可是特别的尊贵!”
“听说,是极圣之一。”
“是呀,他是两位圣子所生,血脉纯粹而神圣。”
“可惜今年才十二岁。”
“有什么办法?天灾太严重,已经多少个月没有见过一滴雨水了,不然,多向他求点吉利来也是好的……”
说到这里,族人们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说话间,祠堂里传来“铛!~铛!~~铛!~~~”三声。是报时的钟声,在夜风中迅速的朝四周散发开去。族人们闻声不再说话,整个空地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听见篝火熊熊燃烧,夹杂着木柴“哔波,哔波”的声音。
“祭祀仪式,开始!”
音落,只见一个穿着黑色祭祀礼服的老者,捧着一本摊开的、厚厚的书,从祠堂大门出来,朝空地中央的高台走去。表情肃穆,他的脸上用黑色油脂画着奇怪的图纹,显得古老而又诡异。显然,他是这次祭祀的主祭司。
“鸣炮,乐起!“待主祭司走到高台正中央,炮声在远处响起。
十六声后,高台下面锣鼓齐鸣,一群穿着诡异,脸上画着与主祭司相似图纹的舞者围着祭司脚下的高台站了一圈,随着锣鼓唢呐声,跳着诡异的舞。口中念念有词,有点像萨满巫师跳大神。
“圣神而强大的大地女神,请赐予我们您的泪水吧,巫氏族人需要它!“鼓乐声小了一些,主祭司跪在高台上,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开始祈祷。族人们见状,纷纷跪拜下去,额头触地,十分虔诚。
“圣神而强大的大地女神,您的泪不能白流,您的痛苦,我们和您一起承受。我们将献上极圣之子,让他代替您的痛苦。只求您能收下他,再赐予我们雨水吧,让巫氏一族风调雨顺吧!
“求圣神而强大的大地女神,赐予我们雨水吧,让巫氏一族风调雨顺吧!”跪拜在地上的族人,大声的、整齐的重复着祭司的祈祷。他们相信,女神真的可以听见,让这个久旱的部落,赶上一趟及时雨。
祭司站了起来,这时,鼓乐已停,族人们抬起了头,却依旧按规矩跪着,没有起身。
祭司朝着祠堂的方向深深一鞠躬,这时,一位十一二岁的白衣少年出现了。面如温玉,五官俊美,虽然还有些孩童模样,但那褐色的瞳孔深处散发着异于常人的光芒,那睥睨天下的风采,将他的稚嫩完全隐藏。
他的头发被修剪得很整齐,不捆不束的披在身后,和着一袭白衣在夜风中飘扬,显得那般的神圣,却如他的称呼:“极圣之子!”
但是,他的命运却非常人可以想象。虽然,他享受着神一般的尊重和朝拜,被尊称为圣子,但是他并非真的是神,他的命运,甚至不如普通人,他不过是人联系神的载体,说得通俗一点,他,不过是一个人牺,一个在祭祀活动中,随时会被献祭掉的活人!
白衣少年面容镇定,一步一步走向高台,走向祭司。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将面对怎样的、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但是他的母亲告诉他,这是他的命,他只能认。
他害怕过,他恐惧过,面对自己都不知道的死亡方式,没有人不会害怕恐惧,但是他不能哭。母亲说,被大地女神选中是他的福气,也是族人的福气。如果落泪,会被大地女神以为他不情愿而拒绝接受他,部落因此得不到神的庇护,他将成为罪人,会被族人用棱角锋利的石头活活打成肉泥,而好不容易因他的出生而避过祭祀之死的父母,也将和他一样被这样残忍的处死。
离高台更近了,离死亡更近了,但是他不能停下来。
“极圣之子降临,全民膜拜!”当他站在高台之上时,祭司向族人们命令道。
族人闻言,作五体投地跪拜状:“拜圣子!”
待族人礼毕,祭司转身,背对圣子,双手再次合十举过头顶:“请神圣而强大的大地女神接受我们的贡品吧!”
话语一落,从高台下上来四个大汉和两个女子,统一穿着黑色祭司礼服,画着黑色图纹。两个女子为白衣少年退去鞋袜,由另一个大汉将他抱上了贡品台,放在那缀满鲜花的木板上。
待到少年躺好,两个女子在他身边一左一右的跪下,开始在他的脸上、手上涂上油膏和松香,一边涂抹一边念念有词。
少年任由她们摆布着,他没法反抗,因为他的四肢已经被跪拜在四周的大汉用铁链绑好固定在木板上。而且,他也没想反抗,这么多人,小小年纪的他,连缚鸡之力都没有,能逃得掉吗?如果逃不掉,他仍然会死,还会搭上一直疼爱自己的父母性命。他不能反抗,正如母亲所说,这是命。
他就是案板上的肉,任由这帮愚昧的乡民宰割!
等到两个巫女一样的女人为他涂抹完油膏,祭司又开口了,而这句话,正是宣布他的死刑:“让我们的圣子承受大地女神的痛苦吧!“
话毕,所有人都退下了高台。高高的祭台瞬间被柴禾堆满,族人们明白了,这次献祭,是要将圣子活活烧死!
因为安岁村久旱无雨,他们祈祷女神的眼泪,但却不敢让女神痛苦。所以,他们用最神圣的极圣之子来代替女神承受六道大苦。
圣子的身体是要献给女神的,他们不敢使用千刀万剐这样破坏身体的方式来给予圣子痛苦,但是用火烧,火中的圣子承受痛苦的时间会比一般死亡方式长很多,这样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鼓乐声和祭台的火苗一起升起,主祭司带着那群穿着礼服的人一起,离祭台远远的跪着。族人们不敢抬头,纷纷额头触地,心中无比虔诚的默念这祈祷。
干枯的柴火瞬间把整个祭台点燃,少年感觉到周遭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他的手脚都被固定在贡品台上,他睁大眼睛,看到火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他,动弹不得!
终于,一丝火还是窜到了身上,“啊!~“少年凄惨的喊声划破夜空,白色衣物裹着他小小的身体迅速燃烧。他扭动着身子,痛苦不堪。但是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大火烧得太猛,他的身体器官很快遭到了破坏。跪在下面的族人们闻道一丝糊味,却没有人抬头。
在祭祀中用火烧祭品,族人们都觉得这不是最残忍的。往年普通的圣子,有被浇铁汁的,有被活活分尸的,有被活取心脏和头盖的……他们都不觉得是残忍,反而觉得这是成全圣子和自己,是理所应当。今年这位圣子身份异常尊贵和神圣,用圣火洗礼,最能表达他们对大地女神虔诚的态度。
鼓乐声停了,火还在烧。而祭台上的少年感到的痛苦和意识,却越来越远。就在他还有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他听见“叮铃,叮铃“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由远及近。传进他的耳里,犹如天籁。
那铃声在离他不远处停了下来,而后,他听见了悠扬的葫芦丝响起,旋律很奇怪。可来不及琢磨这一切,他看到自己手臂上红光大放,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啊!蛇!”在高台东南面的一个族人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循声望去,一条蛇正缠绕在他的脖子上,蛇头挺立,在离他面部两尺左右的地方,“兹兹”的朝他吐着猩红的信子。两颗毒牙在夜光中,冷冷的发着阴毒的光。
葫芦丝的声音还在响,紧接着空地四周也“悉悉索索”的响了起来,随后,惊恐的声音打乱了祭祀的安静。“啊,蛇,好多蛇!”
无数条蛇从四面涌来,将这巫氏部落参与祭祀的族人重重包围,然后,这些蛇儿又仿佛听见了什么指令一般,突然朝离自己最近的人缠了上去。
这些人不是没见过蛇,但是何曾见过如此多的蛇?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兹兹,兹兹“的吐着信子。甩掉了爬上身子的蛇,地上的又前赴后继的爬了上来。不少胆小的族人直接吓晕了过去,而胆子大的,被蛇咬上一口,立刻倒地。
不一会儿,祭台之下再无一人站着。
葫芦丝停了,夜色中,走出一个穿着鹅黄色羽衣的女孩儿,赤着脚,脚踝上系着一串银色小铃铛。那一串清脆悦耳的铃音,正是来自于她。只见她明眸皓齿,肤如凝雪,如水的夜色将她衬得熠熠生辉。发丝飞扬,远远望去,宛如仙子。
只是她的神色非常焦虑,足尖轻点,朝祭台匆忙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