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外面倒是不下雪了,只是四野的寒风猎猎作响,正刮得猛。
琴声响起,蔚舒知道是母亲,怎么从来没听见她弹过这曲,心下想着,接连几个滑音,一个扫弦,琴声戛然而止。曲子似乎没有终了,可是再听不见了。蔚舒略微收拾了一下出去看,母亲已经把琴收起来回房间了。
她跑到母亲的房门口,看见母亲正把那张古琴往一个箱子里收拾,苏滢飞不常用这张琴,经常弹得是那把她自己斫的那张——流觞。至于现在这张神秘又神秘的琴,蔚舒也不知道哪里来。
她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刚才那曲子。
蔚舒呆呆地站在门口,察觉到母亲似乎有心事问道:“妈,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家了。”
“想家了?您不就在家里吗?”
“我是说想你外祖父了,也就是我父亲。”
“……”蔚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因为母亲从来没说过她的身世,一说到要么生气要么伤心。小时候,蔚舒有一次好奇心发作,缠着问妈妈到底打哪里来?家里有什么人?缠的实在没办法,被打了一顿。所以她在这件事上到现在还是怵母亲的。
蔚舒赶紧想起来自己还有问题要问,把话岔开:“刚才那首曲子叫什么?”
“那是首比较早的曲子了,叫天风环佩,你要是有兴趣去我房间的书架上找,在底下右数第二个格子里,是我手抄的一本琴谱,里面可以找到这曲子。”苏滢飞转过面,不再理会蔚舒。
蔚舒走到母亲的书房,按指示找到一本琴谱,找到天风环佩细细地看起来,手在空中划来拨去地试着模拟弹奏。刚才听母亲弹觉得高妙无比,如今竟想不出半个调。琢磨半天觉得还是应该用琴试着弹一下。
放下书,穿好衣服洗漱完,坐在凳子上看着母亲那把流觞琴,深吸一口气,太久没弹了,全荒疏了。
右手将琴弦从左到右抚了过去,双手又放在琴弦上,慢慢地抚了一下,弦丝那冰凉的触感好陌生。拨出第一个音,第二个音……凭记忆只能弹到不到十分之一,就这些还零零散散不成调儿,看来要想把荒疏了的捡起来实在又不是一时片刻、一朝一夕的事。
蔚舒停下不再弹了,嘴默默念着着名字“天风环佩,……天风环佩,好一曲天风环佩。”突然脑袋一亮,“不如就给奇怪的儿子叫天风环佩吧。太好了,这名字太好了。”
蔚舒被自己愈发浅陋的琴艺给打击的不轻,不过想到一个好名字,也能抵偿点儿。
忙跑下楼告诉母亲这个想法。苏滢飞早饭做的差不多了,听到蔚舒的主意,略微一思索:“不错,我同意。就叫——天风环佩。”
蔚国霆从楼上慢慢悠悠的下来,插进话来道:“我也同意,天风环佩是个好名字,乐曲讲的是仙人凌空御风而凡人不得其见,却能听见其环佩倥倧作响。形容一种高而又玄的哲思,用在即将出世的小马身上也期盼它能御风而飞,英姿不凡。”
蔚舒高兴地鼓掌:“好,说得好。”
蔚国霆一脸宠溺的赞许道:“有进步呀!囡囡,能想到这么有深意的名字,而且丝毫不显矫情。”
蔚舒听到难得的一句夸赞很是得意:“那当然,名字虽然是我想的,但还是要感谢苏先生早上那支古琴曲,那琴音才叫有深意,才叫超凡脱俗呢?”蔚舒一边摇头晃脑一边给父亲使眼色,蔚国霆哪有不明白的,只笑不言。
苏先生指的就是宿苏滢飞,苏滢飞确实很高兴,眼角眉梢藏不住的风姿。笑道:“你们父子俩别贫了,快吃饭吧,叫一下那两个小鬼。”
早起的一段“家长里短”才停住。
苏滢飞曾私下里对蔚国霆说:“以后别叫囡囡了,舒儿都多大了,还这样叫,孩子总有一天会不喜欢的,再说,你不害臊啊!”
“有什么害臊的,多大也是我女儿。”蔚国霆气呼呼的扔下手里的书。
“我说了孩子会不喜欢的,你有没有想过另外两个孩子的感受呀,你这明显就是偏心。”苏滢飞也不让步,生起气来。
蔚国霆想了一会儿,也明白了一些,转头哄苏滢飞:“好了好了,不叫就是了,我以后不会再叫囡囡了,行了吧!”
苏滢飞脸上始才阴云转多云,蔚国霆再三言两语的讨好下,又多云转晴。
吃完早饭,蔚舒去了以前的两个朋友家,她和文婷、张晓从小到大是死党。小时候干了不少蠢事,回想起来真是感到难为情。现在三人都考到不同城市的大学,天南海北的也不经常联系,电话也不常打,只有每年的寒暑假回家会聚在一起,虽然平常不显亲昵,但只要一见面,就有很多话说,而且一点也不尴尬,第一声名字叫出来,就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感情还是没有变。
“文婷——。”蔚舒在门口往里探了探,叫了声,是用方言叫的。
苏滢飞虽然生活在这儿,可是和这里格格不入,也不允许家里人说方言,她实在习惯不了,总觉得别扭,所以一家人为了迁就她,就这样蔚家四个姓蔚的都在家说普通话,在外面就和大家一样说方言。
“进来吧,我在呢。”文婷从床上跳下来,撒着拖鞋往门外跑。只见头发塔拉在耳后,穿着一件绿色的外衫,和深蓝色牛仔裤,身材略微瘦削了点。邋遢是邋遢了点,可是眉清目秀,自有一种独特的神韵。
文婷努力地睁开眼睛,刚从光线暗的房间里出来,瞳孔还适应不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前两天去你家找你你还没回来。”
“我昨天回来的。你干嘛呢?”
“早饭吃的太饱,犯困,躺一会儿。”“进来吧。”文婷说着掀起门帘把蔚舒让进来。
“你一说困,我也困了。”
“那就上来,咱两一块躺着。”文婷看蔚舒有点发愣,说道:“别愣着,脱鞋吧!”
“嗯。”蔚舒脱了鞋,钻进被窝。“你妈呢?”
“我妈串门去了,我爸也出去了。现在就咱两个。”
文婷的爸妈就文婷一个女儿,在农村的传统观念里都得生儿子,养儿防老嘛!不知道文婷的父母为什么再没生孩子。
两人聊着聊着就真的困得睡着了,只怪这天气实在太适合窝着睡大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