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进屋子里的牧怀绪首先看到了一只白森森的骷髅,他冰冷的颌骨上下合动着,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牧怀绪随手抄起一个罐子就砸了过去,瓦片和骨头渣子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他越过一地残骸,冲进了门内翻找起来。
竹竿?晾衣杆?“能不能来个趁手一点的!”牧怀绪一边腹诽一边翻找着可以使用的武器。当他冲出这间似乎是屠宰铺的屋子,手里挥舞着屠夫给客人取肉的长铁钩子和一把钝刃菜刀。要不是那玩意儿动弹不得,他自己也不信靠这些杂牌能干得过那明显不太一样的骨头架子。
当牧怀绪灰头土脸的从民房里钻出来,正面迎头走上来几条大汉,个个目露凶光,膀大腰圆的。为首的是个马脸,带着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说:“小朋友,把身上的好东西交给叔叔,好不好?”
得了,这位还把人当小朋友呢。都说这份儿上了,牧怀绪还能看不出是干嘛来的?摆明了是和肖恩一样,对摆脱奴籍心存幻想的家伙,这是要拿他们的份儿去邀功啊!如果是第一次,打不过也跑不了,那任他们抢也就罢了,反正自己以前也没少抢过别人,出来混,啥时候还不是还啊?
但问题是……自己刚刚已经被抢过一次了好吗!?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己都穷成这样了再被抢一次以后都不要再混了!更何况现在礼物越贵重贿赂越容易成功,事关身家性命,由不得自己不火中取栗了!心下一凛,牧怀绪就把那铁钩一横,做了个要冲的动作。
眼看牧怀绪作势欲冲,那大汉一急张开双臂就要来个熊抱,没想到牧怀绪一个闪身滑步就地一滚就脱出了他们粗劣的包围,看着他们手上还是领来的古董短剑,他掂了掂手里的铁钩和菜刀心中不无轻松的想:“论武器,老子还占优势呢!”
那三人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看着个头儿不大,倒是个灵巧异常,心想抓是抓不到了,勒索也没了下文,为首的马脸四下一张望——那儿居然有个瘦排骨在休息!看那腿上包扎的,还是个带伤的肥羊啊!
想罢掉头就走,牧怀绪一看心中暗叹一声糟糕,这分明是弄麻杆儿去了,我就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小弟,弄死了我这老大的身份直接掉一个档次变成混混了啊!
但他这套鬼吼鬼叫的打法怎么干的过三个膀大腰圆的壮汉?情急之下他一眼就瞅到了那麻杆遮挡亡灵勇士用的木板,想到那被卡住动弹不得的亡灵勇士,心下一发狠就朝后飞奔而去。
那三条大汉也不知他俩认识,只当碍事的小鬼走了也省了麻烦,这个带伤的想来弄到的东西也不多,不过就算拿来当诱饵也是废物利用嘛。三条袒胸露乳的大汉就那么阴测测的捏着手腕活动着脖子朝着麻杆儿走了过来,为首的马脸还是那副假的要死的笑容:“小朋…嗯不对,老东西!值钱的交出来!饶你不死!”
天可怜见,刚才还那么温柔呢,爱幼都会了,怎么还不会尊老了?不过麻杆儿可不老,看头发他三十有余,看面相快到四十,看智商不足十岁,看胆量尚未足月,综合下来正是青春年少啊!
不过麻杆儿可不敢这么讲,他趴在地上作势求饶,不想远处一声大喊,“趴下!”麻杆儿条件反射般的缩身,双手抱头,活脱脱一个被逮捕的犯罪分子。
呼的一声一把菜刀打着旋擦着三人的头发飞了老远,牧怀绪暗骂一声不妙。这一声大喊外加加贴着脑袋飞过的菜刀吓了那三条大汉一跳,回过头来一看,居然是刚才那小子,登时就乐开了花,这傻小子自己回来送菜呢?一个圆脸的大汉哈哈一笑就要伸手来揽牧怀绪的肩膀,不过牧怀绪抄着铁钩舞了个花大喊一声:“退后!”
那大汉也不在意,抱着手臂停下了脚步,他在那里嘿嘿嘿的笑了两声:“怎么了?小朋友?那瘦子是你爸爸?哈哈哈?挺勇敢啊!”旁边两个大汉也笑了起来,摆明车马的来送菜他们还能不张开嘴接着?
牧怀绪撇了撇嘴,怎么到哪儿都有人占他便宜,当爸爸就这么重要?他也不说话,抄着铁棍就扑了过去,为首的马脸狞笑一声抡起短剑就砸了过来,没错是砸,因为那玩意儿用来砍人应该不会硬过骨头。
牧怀绪将身体一弓躲过了那飞来的破剑,一道重拳就朝着他小腹而来,他拧身一躲刚闪过一拳,就被一脚踹翻在地,这一脚势大力沉,差点把他踹得背过气去。他费尽力气想要翻起身,那马脸又是当头一拳打下来,牧怀绪心中大喊:“老司机救命啊!”
也不知是心理因素还是冥冥中自有安排,那最后一个国字脸突然快步上前拦住了这一拳:“别杀人,万事留一线。”那马脸悻悻的收回拳头,眼睛滴溜溜一转对牧怀绪阴狠的笑道:“那他得当诱饵,我猜这军营里肯定有好东西,不过骨头架子肯定不少。”
他指了指军营的方向。牧怀绪咳出一口血痰,低声说:“我认栽,我当诱饵,不过你们得放过他。”他虚弱的坐起来指了指麻杆儿,那国字脸的眉头一皱,显然有些同情这个“孝子”。
那马脸忙不迭的应了下来:“好!小子,你要是能活着,以后就跟我混!哈哈!”他兴奋的转身朝着圆脸想说些什么,仿佛那军营里的财富足以让他摆脱狡猾的奴隶商人的控制。
牧怀绪眼神一冷,指着麻杆儿的手往下一落,刚好抄起那根落在一旁的铁钩,他朝着麻杆儿大喊一声:“放狗啊!”就把手里的铁钩掷了出去,那圆脸大汉冷汗一冒,好险一个闪身躲开了牧怀绪亡命一击,那铁钩叮铃铃落在他身后数米。
那圆脸笑嘻嘻的狠笑着:“现在的娃心肠歹毒啊!这要是扎着一下不死也脱层皮啊!”牧怀绪做完这一切,好像放弃了一般,四仰八叉的软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那国字脸大汉的眉头拧成川字,他大步走到牧怀绪跟前狠狠的俯视着这个虚弱的少年,拳头高高举起,却怎么也没落下。
牧怀绪却饶有兴趣的对他露出了笑意,不远处传来了金属破碎的声音,他终于虚弱的开口:“想活就站着别动。”说完就安静的闭上了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那国字脸心中一紧,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好像是为首的马脸发出的!他刚想转身,可地上的牧怀绪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脸上充满了淡然,他突然就愿意相信这个少年了。
他觉得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而显然这家伙一点都不想死。
他一定知道什么!
国字脸停下了转身的动作,一动不动的站立着,和牧怀绪对视着,似乎想从他自信的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或许也是一个理由,一个足以让他发足狂奔的理由。
然而他失败了,牧怀绪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自信,又一声短促的惨叫,带起一篷鲜血,溅到他身旁的地面上,将灰尘裹成一个个细小的血色泥珠,甚至有那么两滴撒在了牧怀绪脸上,可他还是保持着微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国字脸不敢回头了,他听到了清脆的,军靴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好像就堵在他耳朵旁边敲响,他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牧怀绪看着这个动作微微了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通过他的眼神,国字脸读出了一丝指责的味道——他很快意识到,他犯错了!
他的动作成功引起了亡灵勇士的注意力,他的魂火还是那么微弱。亡灵只能靠魂火中呈现的影像来判断敌人的所在,刚刚那两个弱小的人类让他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杀戮欲望得到了一丝满足,但显然还不足够。更多鲜血!更多死亡!这是他微弱意识里所拥有的全部思维。
然后他隐约看到了一个颤动了一下的人类,他停下了脚步。狰狞的骷髅脸庞就卡在那国字脸面前,牧怀绪似乎能听到他咚咚咚的心跳,但他依旧保持着静止,很不错,他没有害怕到颤抖,那就够了。
魂火已经很微弱了,他的视野里仿佛所有的天地都化作了美丽的阴影,但这并不利于他寻找敌人,他看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但他没能找到,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死物一般。
他凝视了许久,最终放弃了——因为有一个新的倒霉蛋在不远处露出头看了一眼,然后惊呼一声吓得屁滚尿流的逃走了。对生灵的厌恶驱使亡灵勇士转过身子迈开了脚步。国字脸如同被抽空了力气,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身体。牧怀绪心里一叹——“傻孩子,亡灵又没有眼睛,转过头能说明什么啊...”
意料中的利刃入肉声响起。当胸的一剑穿透了国字脸的身体,他嚯嚯的喘息了两下,鲜血从嘴里淌了出来,双手绵软无力的握着黑沉沉的剑锋,仿佛想把它抽离自己的身体——他很快就如愿了。亡灵勇士将他挑飞到一边,把利器抽出他的胸膛,一蓬热血飙了出来,撒了地上的牧怀绪一脸,他却一动不动的屏住呼吸装着死物。
当国字脸的身体不再抽搐,亡灵勇士像终于在黑暗中寻到了光明的旅人一般,疯狂的朝着刚才那个倒霉蛋的方向追了上去。当然,他可不是为了在光明下生活——
他会掐灭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