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布罗斯从死透的骑兵身上抽出了弯刀,肩头的伤口还在淌血,不过兽人族的体质让这样的伤口难以威胁到他的生命。新生的流浪者兄弟会遭遇了异常惨重的打击,即使他们配备了优良的武器装备,但脱离了聚众斗殴的范畴之后,这些毫无战斗经验的新兵们面对安德烈男爵手下精锐骑兵的第一轮冲击就面临崩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安布罗斯甚至不会相信人数占优的是他们!对方在牧怀绪和拉伊的第一轮冲击中近半失去战斗力,就是这些堪堪二十人的骑兵还几乎个个带伤!
但刚一接触,就有超过五名流浪者倒在了骑兵们熟练的盾挡反击之下,那些颤抖的年轻人并非遭遇了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屠杀。
战局几乎是一边倒的,去掉了不能战斗的女人和孩子留在装载货物的马车上,接近四十人的流浪者们被二十人的骑兵们反向包围了起来,悲鸣和鲜血肆意飞舞在整个战场。
“不要乱!不要乱!稳住阵型!”莎伦取出特制的手弩甩手放倒了一名骑兵,但流浪者的阵型依旧被切得千疮百孔,安布罗斯、马文、布莱恩等主要战斗力都被困在了某处,眼看整个队伍就要支撑不住了。
一阵惊天动地的震颤声响起,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高大的惊人的双头食人魔倒在了地上,那些精锐骑兵愣了一下,然后如潮水般纷纷惊呼着后退,莎伦听到他们的叫声哪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她指挥战斗的能力约等于无,但她至少知道这时候该做什么。
“兄弟姐妹们!前面就是我们的仇人,安德烈的所在!主人已经杀死了他的侍卫长,只要冲过去!就在你的眼前!我们会亲手杀死那个恶魔,为亲人复仇!”装饰作用更大于战斗的长剑被莎伦从腰间拔出,“复仇!复仇!”这个混迹在市井的女盗贼煽动人心的法子不多,但总归是有的,毕竟偷东西,也是可以发动群众帮自己作掩护的一件工作。
流浪者们大多都是年轻人,当屠杀带来的恐惧刚刚褪去,仇恨如同一团烈火中的虫蚁,噬咬着他们的内心。
“杀了他!”第一个流浪者挥舞起年轻的手臂,第二个,第三个…流浪者们的反攻杂乱但又迅速,追杀那些溃散的骑兵却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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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真是虚伪,煽动无辜的人去为自己战斗。”拉伊远远看着莎伦的作为不屑的说道。牧怀绪将獠牙插回腰际重新叼起一根杂草对拉伊调笑道:“喔,精灵族进阶战术教材,第一课你还记得吗?”
“哼…当然还是记得…论战斗…”拉伊的表情变得古怪了一些,“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牧怀绪叼着的杂草在拉伊眼前晃啊晃,看得他心烦,“是‘论战斗热情的重要性’,我说的没错吧。”
远处的流浪者们兴奋又残忍的杀死了那些背对他们的骑兵,痛饮着敌人的鲜血,竟然放声大笑起来。“有的时候,人杀人只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够了。”
“你想说什么?”“莎伦不那么说的话,队伍里会有很多人出现心理问题的,要知道他们可是第一次杀人啊。”拉伊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他不无后怕的问:“…你能从一句话里看出这么多东西?”牧怀绪贱笑了两声:“当然是匡你的,你还真信了?”拉伊额头的青筋突的暴了一下,显然心里不太平静。
“有的时候我真的怀疑你的身份。”拉伊不由自主的朝着牧怀绪的耳朵一个劲儿的看。“有可能哦。”牧怀绪回头看过来,拉伊的神色都变了:“你真是精灵族?”“对啊,为父和你失散多年,日夜思念的都是你啊,孩子!”
“咻”的一柄匕首擦着牧怀绪的脸颊飞过去,夺的一声射在地上。“哈哈,开…个玩笑嘛…你怎么反应这么大…”“我要撕烂你的贱嘴!”
“拉伊先生!”莎伦略带悲伤的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追逐,“请帮帮我们!”
“怎么?”拉伊皱着眉头看着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虽然牧怀绪对她的行为作出了解释,不过他依旧对这个家伙没有好感。
莎伦抹了一把垂下的眼泪,啜泣着让开一个身位,身后是一具简陋的担架,一个年轻的流浪者躺在上面,腹部有绷带的痕迹,但显然伤口过于巨大,厚厚的纱布上肉眼可见的鲜红血斑正在扩大,也沾湿了他身下的担架。“请救救他吧!”莎伦恭敬的低下了头颅,身侧的一众流浪者也露出了难舍的情绪。
“我是月下行者,或许你不清楚,但我不是精研生命和空间的奥术师,我恐怕救不了他,我这里还有一瓶…”拉伊为难的意思刚刚表达出来,莎伦就迫不及待的抢先打断了他。
“我们知道,可是西尔维娅小姐她应该能救…”
莎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到一股蚀皮透骨的戾气一下子笼罩在她身上,她抬起头来,拉伊的眼神里满是恐怖至极的杀意。
“你…怎么知道的?”
莎伦感到一阵窒息感,她略显紧张的开口:“是…我妹妹告诉我的,她和西尔维娅小姐聊了两句。”
她的妹妹是在流浪者兄弟会中认领的孤儿,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和西尔维娅看起来差不多大小。
“你…私自调查她?”拉伊的森冷杀机显露无疑。
而他的动作也证明了这一点——没有丝毫迟疑,拉伊的随身短剑迅猛无比的朝着莎伦的脑袋挥来。
一只手紧紧扣住了剑锋,让它在莎伦脖子前停了下来,剑风扫断了她的几缕发丝,而那手掌流出的殷红鲜血和咯吱的剑身颤抖声,也让莎伦知道拉伊真的没有开玩笑。
“等等。”牧怀绪低沉着声音开口。
“主人,这……”“闭嘴。”牧怀绪粗暴的打断了莎伦,转过头来向拉伊开口:“她不是故意的,算我向你赔罪。”
他把松开的剑锋推了回去,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白色的仿佛手镯一般的铁环,约莫三指宽窄,环面的镂空花纹十分神秘,有淡淡的银白色光辉在上面流转,一看就不是凡品。
牧怀绪一把塞进拉伊手中,“在福特城打了一场挺大的比赛,拿到了这个臂环,它叫兰德尔的教导,附魔效果是斗气增幅,会对你有帮助的。”
拉伊脸上的暴怒依旧没有褪去,莎伦仿佛能听到喘息声中的怒火,她弄不清楚拉伊为什么会愤怒成这样。
“我不要。”拉伊将臂环推回,一把将他的手甩开,直勾勾的盯着莎伦,吓得后者不禁低下头去:“我或许是个挺好说话的人,但我警告你,”他稍微凑近了一点,“别试图接近西尔维娅,否则你连后悔的机会都不会有。我向你保证。”
说完他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抛到牧怀绪手中大步流星的越过了莎伦和那个奄奄一息的流浪者,朝着西尔维娅的马车走去。
“阁下!这个异族怎么能…丹尼尔快死了!”一名流浪者抹掉脸上的血污,大声抱怨起来,他的话很快得到了身侧一众流浪者的附和,刚刚安静下来的战场重新喧闹起来。
“安静!”牧怀绪的威严源自他的武力,但还是相当管用。“从今天开始,所有人禁止去打扰西尔维娅小姐,拉伊先生只是战斗之后的情绪还没有平复而已,要知道能杀死这个强大的敌人,”牧怀绪指了指远处双头食人魔的巨大尸身,“也多亏了拉伊先生,我们要学会原谅他,不是吗?”
虽然牧怀绪知道这件事摆明了是莎伦为了在部下面前建立起一个良好的形象而贸然调查了西尔维娅,一不小心触犯了拉伊的禁脔,她应该担全责。但毕竟这些人都是自己的部下,自己要真的胳膊肘往外拐那恐怕会寒了众人的心。
流浪者们看着双头食人魔的恐怖尸体,心中不由得也平静了一点,“看,拉伊先生只是嘴巴上说的不好听而已。”他扬起手中拇指大小的琉璃瓶子。
“月之华!”“精灵族的疗伤秘药。”“丹尼尔会好起来的,我保证。”年轻人们心中的芥蒂终于被放下,牧怀绪趁机说道:“我想,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你们。”
他抬手指了指远处被流浪者们团团包围的安德烈男爵的马车,“相信你们等这一刻很久了,为什么不快一点看到他忏悔的表情,然后给他最残酷的审判呢?”
“对啊!安德烈那个恶魔!”“杀了他!”“走!我们去杀了他!”年轻人们的注意力被牧怀绪的话转移,他们再也顾不得许多,高喊着冲向了那个包围圈。
只有莎伦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你不去报仇吗?”牧怀绪默默将银光流转的兰德尔的教导放回空间戒指,一边包扎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左手,向莎伦淡淡的询问。
“主人……我……”滴答滴答的鲜血滴落声让莎伦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威信和仁慈都很重要,但你的行为太冲动了。”
“……是。”
“每个人都有犯错的机会,但它并不会太多,你明白吗?你已经让我失望过两次了。”牧怀绪说的很轻,但却如同重锤打在莎伦心头。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你需要与野心相对的才能,如果你不行,相信有很多人会接手你的位置。”牧怀绪淡淡的朝着流浪者们的包围圈走去,“但那是流浪者兄弟会的领导者要做的事情。”他转过头来,“现在,有一件女儿该为父亲做的事在等着你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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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坐。”牧怀绪指了指地面的细微植被,它们迅速的生长纠缠,形成了一只粗陋的凳子。
安德烈男爵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头都没抬,很是淡定的开口道:“开个价吧。”
“男爵阁下在说什么呢,开什么价?”莎伦正在为牧怀绪上药,他的上身****着,腰间的伤口流淌着鲜血。
“嗯?”眼前人的样貌让安德烈有些吃惊:“你是那个和血手作对的家伙?”
“啊,承蒙男爵阁下还记得我。”牧怀绪皱着眉头,莎伦的包扎手艺很不错,不过该疼的地方还是很疼。
“咱们可是熟人呐,那就好办了,我可以出钱买自己的命。”安德烈支起上身,眼光里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很多钱。”
“男爵阁下还是个商人?”牧怀绪丝毫没有提到赛场上安德烈大声叫喊着要砍死自己的事,只是故作惊讶的说着,“那您的商业头脑一定很不错吧。”
安德烈稍微有些得意的向牧怀绪说:“哪里哪里,只是三年前的兽潮…发了点小财,然后搭了一趟顺风车而已。”
“喔,那男爵阁下能出多少买命钱?”安德烈突然感到不对,因为兽潮两个字刚刚出口,他就发现这些身着灰白斗篷的家伙一阵骚动起来,他甚至能看到那些兜帽下的年轻脸孔愤怒的表情和涨得通红的脖子。
“呃……阁下的手下们似乎有些激动……他们怎么了?”安德烈缩了缩脖子,显得十分不安。
牧怀绪站起身来一把拦住了安德烈的脖子,“哈哈哈,哪里哪里,他们只是听到有钱赚感到兴奋而已。”
“可是…啊啊!!”安德烈还想反驳,一阵揪心的疼痛就从指头上传了过来。
“我的耐心有限得很,男爵阁下。”牧怀绪松开安德烈扭曲变形的小拇指轻轻在他耳边说道。
“我…你发誓不会…啊啊啊!!”
牧怀绪松开他的无名指,连多余的话都没有讲一句。
“住手…啊啊啊!!”
折断的中指颤颤巍巍的在风中摇摆着,牧怀绪轻轻握着他的食指说着:“友情提示,你只需要报价就好了,多余的话我一个字儿也不想听。”
“八千!!我出八千!!”安德烈撕心裂肺的喊着,疼痛的汗水把华贵的衣服沾湿了好大一片。
“有点少,不过…”牧怀绪似乎在思考什么,他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
“少…少?”安德烈的声音都在打颤,牧怀绪眉头一舒,似乎是想通了什么,“是的,确实有点少。”“啊啊啊!!”安德烈的整只左手只剩下了完整的大拇指。
“一万!再加这个!!再多只能去帝都了!想必你们也不会同意吧!”安德烈从怀里掏出一枚吊坠,很奇特的造型,看起来如同一座微型石雕,只是有些破旧。
“这是什么?古老的手办?”牧怀绪接过吊坠,总算是松开了安德烈左手仅剩下的大拇指。
石雕通体漆黑,只是形象颇为独特,一个顶冠披甲的战士跪伏在地上,用长剑贯穿了自己的胸膛。
“如果我说…好吧我说!战神雕像!是战神雕像!”安德烈被大拇指上传来的触感击溃,连完整的条件都没有提出就慌忙改了口。
“战神雕像……?”牧怀绪在脑海里迅速的搜寻起来。“微弱法则物品?”牧怀绪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从哪儿来的?”
“是…当年的兽潮里,在最后被击溃的兽王巢穴中发现的…被我扣了下来。”
魔兽这个物种并非一开始就存在于苏尼艾雷世界,最早的魔兽应该是出现在进化纪元之初,也就是女神开始向下界投放礼物的不久之前。
这些充满混乱灵魂的生物一部分由纯血魔**配繁衍,另一部分则是被某种神秘力量侵蚀之后产生,因此由普通野兽朝魔兽转化的物种并不少见,而那些足以掀动兽潮的魔兽身侧通常伴有类似的“微弱法则物品”,至今仍然没有人得知原因。
人类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些法则物品是诸神们行走在人间的信徒们最热衷的祭品,他们的主人需要这些东西,来者不拒。像是这件战神雕像的残骸,应该是属于某件微弱法则物品的一部分,而它其中蕴含的法则应该是属于战神的领域,因此将这件残骸拿到传说中斗气的发源之地,古代人类种族的第二故乡——战神岛,找到定居在其上的古老的战神信徒们,就会拿到非常非常丰厚的回礼。
“好东西啊。哦,对了,你的一万金币呢?”牧怀绪打开腰间的空间袋,将那雕像随手就要丢进去,没想到袋口一阵波动,竟然将它吐了出来。“法则对冲?”牧怀绪摇摇头只得将它重新挂在脖子上。
“求你了!阁下!我们又没有冤仇,放我一条活路,这一切都是您的,放了我,到奥萨兰去,我在那里还有几处私产,全都给您!全都给您!我还能告诉您一个秘密。”安德烈将随身的空间袋交了出来,离开了属于他的凳子,啪嗒一声跪了下来。
“什么秘密?”这次安德烈出奇的强硬,“您如果不发誓放过我,我就是死也不说,这可是个天大的秘密啊!”
“哦,那就算了吧。”牧怀绪打开空间袋将内容物全都倒了出来,各色宝石金币不算多,他从中捡起一张熟悉的卡片,耀眼的十字星图案熠熠生辉。“啧啧,又是十字星,帝国三大家族之首,汉密尔顿,垄断可真是个暴利行业。”
“别杀我!”安德烈扑向牧怀绪的裤腿,但被莎伦一脚踹出老远。
“先生!阁下!只要您别杀我!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您!”安德烈还在挣扎,两名流浪者已经将他放平在地上,绞索套上了他的脖子。
安德烈伸长着舌头,翻动着眼球,氧气开始被压榨出他的肺部——莎伦已经将绞索抛上了一株大树。
“好吧,我放过你一次。”牧怀绪放松了他的绞索,安德烈好像能稍微喘息一点了!他似乎能看到安德烈喜极而泣的表情在通红的脸上显露出来。
他凑近安德烈的耳朵,低声说:“我很讨厌说谎的,”安德烈的泪水都掉了下来,他剧烈的挣扎着,似乎想让行刑的莎伦听到牧怀绪的话。
“但我说起慌来,也没什么心理负担。”牧怀绪眯起眼睛笑了下,松开了手里的绞索,安德烈呼吸的权利被重新剥夺。
安德烈死命扣拽着绞索,以至于指甲都翻卷起来,充血而暴突的双眼死死盯着牧怀绪,怨毒和仇恨化也化不开。
“和你的秘密,见鬼去吧。”牧怀绪朝他优雅的摆摆手,目送他升上了树杈,双手轻轻垂了下来,变成了随风摇曳的死物。
“很好,恭喜各位和我一起杀死了一名帝国贵族。”牧怀绪看向愣愣的莎伦,和围在一起涕泗横流的流浪者们。“各位想说什么吗?”
轰隆隆一片跪伏的声音响起,兜帽在牧怀绪眼前连成了一片灰白色的圆环。
牧怀绪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的命,是我的了。”
“如您所愿,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