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大地皲裂开来,仿佛重演了一次宇宙的演变,轻者上升,重者下降,牧怀绪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坠落,他感到重量渐渐回到了身体里面,就像溺水者被大海吐了出来,那种真实的感受让他猛烈的喘息了起来,空气似乎从未如此宝贵过。
“咳咳咳”牧怀绪猛的睁眼,视野的正前方是那张焦急的国字脸——“主人,你醒了?”牧怀绪看到这个本该死去的家伙一脸焦急的叫自己主人却并未感到莫名其妙。他从所谓的常识里得知了答案。
国字脸的名字是布莱恩,他是一名魔裔。也就是老司机口中的的小礼物…的一部分。如果牧怀绪没有猜错,老司机应该是某位高阶恶魔,因为那段意识变化的人形露出的尖利指甲,还有他与布莱恩之间的联系——恶魔契约。
那个被暗金色符文包裹的球体就是布莱恩的意识。魔裔的强大肉体和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布莱恩撑到了老司机发现这个垂死的生灵,并且产生了那么一丝兴趣。布莱恩与老司机做了交易,如今的他作为牧怀绪的仆从获得了新生,但他将为这高昂的借贷献出一切,直至死亡。
牧怀绪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腿上的伤口竟然消失了!他环顾四周,麻杆儿昏倒在他脚边,一旁是一地散落的盔甲,而那水晶吊坠笼罩的地方如今正漂浮着一个灵体,正和那个死人脸一般面容!本以为是个黑武士之类的亡灵,想不到竟然是一个幽魂!
幽魂在永夜之地的亡灵中属于稀有的施法者,只有灵魂强大的生灵才能转化,自然转化的幽魂依靠执念留存于世界上,心中执念与灵魂的强度越高那么幽魂就会愈发强大,只是幽魂的质量极低,力量羸弱,通常都是往施法者的方向发展,部分幽魂甚至有物理免疫的特性,更别说挥舞武器进行物理战斗了,可是这家伙……刚刚抡起来的那把巨剑可有门板大小,你跟我讲羸弱?牧怀绪感到自己刚刚建立的世界观很快就要崩塌殆尽了。
那死人脸的幽魂满脸爱怜的看着漂浮在眼前的水晶吊坠喃喃自语着,脸上似乎有泪水的痕迹,只是一离开脸颊就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微光在空中消散掉了。
当牧怀绪坐起身来,那灵体不出意外的把目光投了过来:“小子…你就是刚刚的人吧。”牧怀绪的话哽在喉咙里,不知他指的是被自己追杀的事,还是那些仿佛记忆碎片的画面——那明显是属于这个死人脸的记忆。“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了。”那灵体的目光里闪烁着悲伤的味道,尤其是他的目光触及到那吊坠的时候。
牧怀绪检索着脑海中的记忆片段,点了点头表示已然明了,“萨尔多兰帝国中尉,红鹰军团大队长盖尔,三岁的时候偷看西西莉亚洗澡被当场…”一柄巨剑擦着牧怀绪的要害之处斜插在地面上,没入地面近半。盖尔的声音甚至带了一丝笑意:“你还知道什么?”牧怀绪擦着汗坐起身来,“没了没了,我只是看你那么悲伤,活跃一下气氛…”盖尔沉默了一会儿,牧怀绪接口道:“西西莉亚…”“她是我的爱人。”盖尔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很坚决。
牧怀绪从支离破碎的记忆画面里看到了无数个西西莉亚的名字,这位痴情种终于还是和无数恋爱故事里的主人公一般,死在了战场。不过牧怀绪看着化作灵体的盖尔,心想他也算是比那些客死他乡还杳无音讯的家伙强多了,竟然转生为了幽魂也想回去与爱人相见。
“你为什么追杀我们?”牧怀绪问了个傻问题,不过盖尔还是回答了他:“我现在是幽魂,幽魂与寄托执念的物品离太远就会失去理智,遵从杀戮的本能。”说完他看了看身旁的水晶吊坠。难怪老司机说捡起吊坠就能活命,原来如此。
牧怀绪定了定神,把麻杆儿扶了起来想丢在篷车上,顺便开口向盖尔问了一句:“既然误会都解开了,那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吗?”“鸠占鹊巢,借尸还魂。”盖尔冷冽的声音仿佛扎入耳畔的一根刺,牧怀绪手一抖,把麻杆儿给掉在了地上。
“你想怎样!?”盖尔冷冷的逼近了牧怀绪,他连步伐都没有,就这么缓缓的飘动着,看了看地上的麻杆儿,再看了看牧怀绪,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我看这家伙不错,让给我,我就…”“废话少说,来战个痛快,看爷爷我不打的你魂飞魄散!”牧怀绪的态度出奇的强硬,麻杆儿拼着命救他,要这样自己还把麻杆儿卖了,那他这辈子别过了。
“挺义气?还是你以为他还能像刚才那样大展神威?”盖尔嘲弄地指着麻杆儿,继续不客气的讲着:“那吊坠是我的!是西西莉亚的!”“他只是个普通人,他帮不了你,把他的身体让给我,我答应帮你做三件事。”盖尔的眼神里充满了成竹在胸的自信,“怎么样?”
牧怀绪撇了撇嘴没回答他,一脚踢在麻杆儿的伤腿上,麻杆儿惨叫一声又抱住腿挣扎起来。只是挣扎的力道显然小了很多,显然损耗不是作假。牧怀绪照着麻杆儿又是一脚踢过去:“什么时候醒的?啊?”麻杆儿哎哟哎哟了一阵子,干巴巴的苦笑了声:“借…借尸还魂…”牧怀绪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毒打,“行啊,还装上了是吧,装死呢?真以为我要把你卖给那个死人?走了走了,盔甲拿不到还是另找出路吧,快起来!还要老子扶你?”麻杆儿一边躲开凌乱的脚丫一边赔笑着,满脸的褶子。
幽蓝巨剑轰的一声插在牧怀绪跟前,盖尔抱着双臂悠闲的说:“双簧演的不错,选好谁死了么。”麻杆儿差点就抱头蹲下了,牧怀绪把心一横,冷眼瞧着盖尔:“你要是信我,就听我安排,不信,就痛痛快快送我们上路。”
“哦?你就这么确定我不会杀了你们?”盖尔的回答显得模棱两可。“你要是不想合作早就用强了,还会跟我们商量?”牧怀绪顿了一下,“我看过你的记忆,我可不相信正直忠诚的加西亚中尉会干出这等狼心狗肺的事。”
牧怀绪说的义正言辞,心下却腹诽不停,这些厮杀汉哪儿来的正直忠诚,早被战场上的血腥染成了血手屠夫。不过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盖尔那脸上的神色牧怀绪就知道自己多半是赌对了。
“你很有意思,我想我们可以做个交易。”盖尔伸出了手,“那么坦诚相待吧,曾经是帝国中尉,现在——幽魂剑圣,盖尔?加西亚。”牧怀绪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和他握在了一起,手很凉,有些不真实的触感:“一个小小的奴隶,怀绪?米尔斯。”
盖尔对这个奇怪的名字没有表示惊讶,他直截了当的开口:“我希望这次合作是愉快的。”“我也是。”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盖尔详细的向牧怀绪讲解清楚自己的目的,并表示所谓的借尸还魂只是自己胡诌的说辞,目的是小小的考量一下牧怀绪人品,牧怀绪不无愤怒的反问如果自己出卖了麻杆儿会如何,盖尔对此报以一个灿烂的微笑——结果不言而喻。
盖尔的目的很明确,他想回到萨尔多兰的首都奥萨兰,去见他的爱人,因此他需要一个带他出去的载体。因为幽魂虽然稀有,但也无法离开荒芜之地太久,况且他再在这里待下去也只会更加虚弱。而牧怀绪则急于摆脱奴隶的身份逃离这里,需要强大的武力支持。两人一拍即合。
得益于老司机留给牧怀绪的所谓“常识”,在向祈祷者女神起誓后一个简单的契约正式成立,双发达成了友好的合作关系,只是约束的力度并不那么大,违背者只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灵魂伤势。
契约,向来都是用来遮挡赤裸裸利益媾和的帷幔,一旦双方穿起了衣服,那帷幔也就显得那么可有可无。牧怀绪不是不可以签订效力极为强大的契约,这显然会让他们的合作更加可靠,但牧怀绪还是二话不说就否决了。
实力差距太大,供需关系不平衡。盖尔要是离开了牧怀绪大不了在这里继续等,总有人会不顾一切的带他离开这,牧怀绪一想起那银光闪闪的符文就脑袋大——“常识”告诉他,这一圈符文被世人称作“帕尔兰朵的吻痕”,祈祷者女神帕尔兰朵是看守真理之璧的至高之神,而被她钟爱的子民则是传说中的“圣域强者”,也就是说眼前的是一名圣域级的强大幽魂。而自己要离开这破地方显然只有靠盖尔的帮助。如果硬是要签订约束强大的契约只会说明极端的不信任,一旦招来这个死人脸的怒火…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牧怀绪开始计划出逃路线的时候,盖尔突然伸出手指指着他的脑袋,“你是不是多了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牧怀绪的表情有些紧张。“你还少了些什么,我知道的。”牧怀绪挑了挑眉头,明显不以为然。盖尔笑了笑,左手轻轻一握,一柄光芒四溢的斗气剑出现在他的手中。“你感应不到任何能量,比如斗气,我说的对吗?”
“他怎么知道!?”牧怀绪来到这个世界两年了,怀着对穿越美好生活的向往他曾经无数次尝试过学习斗气,但那些游离在空气中的能量仿佛刻意的在排斥着他,他对所谓“斗气”的操控甚至不如麻杆儿,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
牧怀绪面色不动:“那又如何?”
盖尔呼的一下贴近了他的耳畔,左手把着牧怀绪的肩膀,几乎靠在他的身上,牧怀绪感到一股寒意升起——“你很特别,我能感受到。”盖尔似乎爱上了这种飘忽的移动方式,他滑到牧怀绪的另一侧:“你的灵魂似乎没有被女神信赖,所以斗气不敢接近你。”
“女神的信赖!?”牧怀绪猛的转过头来,却扑了个空,盖尔从他的头顶以一个仰泳的姿势飘过:“是啊,女神的信赖。”他的目光显得有些迷离,仿佛在想其他的事情。“那究竟是什么?”牧怀绪昂起头来,阳光透过盖尔半透明的身躯投下柔和的光线。盖尔的脸倒吊着出现在他面前:“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能帮你,帮你控制这些美妙的东西。”他掂了掂手里的那把斗气长剑,闪烁的光芒印的牧怀绪的眸子也亮了起来。
“要我怎么做?”要强的牧怀绪止不住对这种神秘力量的饥渴,第一次明显的表达出了渴望。
“只是交易而已。”盖尔露出了一丝微笑。